怨欲似鬼火

忽听得巴天石朗声道:“云兄别ี来无຀恙?别人的功夫总是越练越强,云兄怎么越练越差劲了?下来吧!”说着挥掌向树上击去,喀嚓一声响,一根树枝随掌而落,同时掉下一个人来。这人既瘦且高,正是‘穷凶极恶’云中鹤。他在聚贤庄上被萧峰一掌打得重伤,几乎送了性命,好容易将养好了,功夫却已大不如前。

那姓段的中年人疾步走出,一手携着那中年美妇,一手牵着阿紫。这人正是大理皇太弟段正淳,这一次段正淳原是来中原查察少林寺玄悲大师遭人害死的真相,乘机便来探望隐居小镜湖畔的情人阮星竹。这些日子双宿双飞,快活有如神仙。殊不想大对头竟然找上门来。

萧峰与北辰二人放轻脚步,那西边窗户半开,萧峰望了一眼,正见马夫人神态凄楚,幽幽说道:“自从马大爷不幸遭难,我活在人世本来也已多余,这姓乔๒的要害我,我正求之不得,又何必觅地避祸ຖ?”白世镜道:“弟妹说那ว里话来?马兄弟灵位设在何处,我当去灵前一拜。”马夫人道:“不敢当。”领着白世镜往后堂走去。

只见那路上缓缓走来一个面色蜡黄,神态冷峻的老丐,看他方向,却正是要往这马大元家中ณ来。萧峰低声自言自语道:“白长老?”他一侧头,忽瞧见北辰一脸诧异神๰情,于是附她耳边说道:“这人是本……丐帮的执法长老白世镜,只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เ?”

乔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北辰摇头道:“他蒙着脸,掌力很厉害,身形没什么เ特别,我只是觉得那种劲力很像是传说中的斗转星移。”斗转星移虽然是慕容家绝学,江湖上却极少有人见识过,甚或连名字也不晓得,只知对方แ擅“以人之道还施其人”。

北辰嘴角一抽,哭笑不得道:“骨头!”她的意思显然是那堆白骨还在路边放着,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便在这时,忽听得东北角上隐隐有马蹄之声,向南驰来,听声音总有二十余骑。乔峰当即快步绕过山坡,向马蹄声来处望去。他身在高处,只见这二十余骑一色的黄衣黄甲,都是大宋官兵,排成一列,沿着下面高坡的山道奔来。

乔峰伸手想去摸摸这小黑虎的圆脑袋,那ว小黑虎“嗷”地一声,昂着头盯着乔峰,和他大眼瞪小眼。乔峰一笑,缩回手,道:“北辰姑娘的宠物似乎ๆ不太喜欢乔某。”

此时,南星忽然睁目,便要起身,只是她坐得久了,刚刚站起,腿脚一软便差点又要跌倒。南星一眼瞧见北辰怀中ณ小黑虎,奇道:“你宝宝怎么变得这么小?不过好可爱!”她眉开眼笑,便要从北辰手中ณ将小黑虎抱过来玩耍。

萧峰骨子里的野性暴戾,和心中所存的仁义豪侠,交织起来,便是独一无二的他,其他的深情啊精细啊高傲啊这些且不细说。

萧峰初去聚贤庄,主要是为ฦ了救人,二则ท也是有点赌气的意思“你们要对付我,难道我便怕了不成?”好吧北冥自己้果然属冲动傲气一族๣的,深思熟虑固然是才智之ใ士,但是瞻前顾ุ后真tmd不够爷们!于是萧哥果然分外对我胃口。

萧峰叹了口气,道:“罢了,都说人是我杀的,那便就是我罢。白长老,你果真不知那带头大哥名姓,萧某又何必多添手中血债!我便去了!”他起身,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丐帮弟兄,也全赖白长老照拂了。”他心中实难放下,几位长老中,实乃白世镜之才为最,其他几个都是不管事的,眼下丐帮已露颓๙象,若是白世镜一死,只怕散得更快了。萧峰长叹一声,穿窗而出。

果然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么?萧哥毕竟还是古人啊!

萧峰悄无຀声息从丐帮总舵出来,展开身法,穿过几条街,再转入一条小巷,纵身飞入院墙。北辰正在院中ณ走来走去,听得他落地声音,转身喜道:“萧大哥,你回来了!”她瞥见萧峰脸色,情绪顿时有些低落,低声道:“还是没有么?”

萧峰拍拍她的肩,道:“不必再找了,咱们今天便离开洛阳罢!”北辰奇道:“不去姑苏慕容?”萧峰道:“不用了。”北辰一低头,小嘴微微鼓起,不知想些什么เ。

萧峰瞧不见她面色,却转念想起,以为她在记恨在卫辉被打伤之事,便道:“你若要去寻那慕容复问个究竟,我陪你也好。”

北辰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这也不算什么เ大事。我去叫小南,咱们这便上路。”她嘟起了嘴,道:“南的坐骑被那阿紫弄坏了,没法使用,我听她埋怨了一路,耳朵都起茧了。”她仰头一笑,道:“所以咱们还是乘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一路向北,寒风呼啸,雪花纷飞,萧峰挥鞭驾车。忽然,那车厢帘子掀开,北辰钻了出来,坐在他旁边,支颐๖转头笑道:“萧大哥,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萧峰内力深厚,纵然两ä日两夜不睡也不打紧ู,这驾车小事,自不在乎,于是摇了摇头。他忽见北辰衣衫单薄,便出言说道:“你穿得太少,还是去车里呆着罢!”

北辰摇了摇头,笑嘻嘻๵地道:“我是不怕冷的。”她内里穿着朱红色箭衣,勒出腰身不盈一握,又披了一件深红斗篷,映着茫茫白雪,更显得娇俏明艳。

萧峰与她们相处多时,见到许多异处,也是见怪不怪,于是也不再多问。北辰侧着头颇为ฦ有趣地瞧他,忽然笑道:“萧大哥,你从昨日便没喝酒,难道转了性要戒酒么?”她手一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酒坛,拎着在萧峰眼前一晃。

萧峰喉头一动,吞了口馋涎,伸手便去拿她手里酒坛,笑道:“还是你细心!”他自报仇无望后,心情惘惘,这一路上荒芜,也不曾遇见甚么เ酒店,此时北辰一提起,他便觉得酒虫难耐。

北辰任他将酒坛抢去,却伸手去拿他手里马鞭,笑道:“你喝酒去,让我驾车玩儿。”她一扬鞭子,倒也似模似样,没出毛病。

顷ั刻见前๩方几排房屋,挑起一个小旗,在北风中显得分外显眼,萧峰道:“天也晚了,咱们去那里歇歇。”

那酒店倒是不小,大堂中十几个桌子,却都坐满了江湖汉子,掌柜与小二都躲在一边,战战兢兢。萧峰一看便知乃是两方江湖势力争执,他也不在意,进门便说道:“掌柜的,来三间上房,再上几道菜,拿二十斤酒来。”那店中两方人马齐齐转头,冷瞪了过来,北辰跟在他后面,抿着唇闷笑不已。

那小二战战兢兢,小声道:“三位,这个时候还来吃饭,还是先躲一躲吧!”那ว些江湖汉子武功几近于无,哪放在萧峰这等高手眼里,不过他也懒得麻烦,便道:“好吧,那么你把酒菜送到เ房中去。”起身便往楼梯上走去。

那小二苦着脸从柜台后钻出来,贴着墙闪进后堂去了,过门槛的时候险些被绊倒一跌。南星上了楼ä,却见北辰立着不动,便奇道:“小北做什么?”

那边两拨江湖汉子,其中一个ฐ为的头目叫道:“你们胡家帮实在欺人太甚,此事决不能善了,你们划下道来!”另一边一个黑布包头的中ณ年女子叫道:“哼,你伤了我当家的,咱们岂能干休!”这两群人话不投机,顿时便打起来,乒乒乓乓,大堂中一片狼藉。

北辰扶着楼梯栏杆,看的津津有味,南星走过来要拉她,北辰笑道:“这分明是北宋现场版的古惑仔啊!”南星无奈地低声道:“小心人家听到了,恼羞成怒过来揍你。”北辰往她身子后一缩,佯作害怕道:“南南,那你要保护我,我相信你一人就可以把他们都打得跪地求饶!”南星脸色一黑。这些人不过是江湖三四流帮派,纵然相争,也不过是街头泼皮无赖般的厮打斗殴,在武林高手眼中自然不值一提。北辰这话说的促狭了点,让一直以自身武功不够高为憾事的南星恨得牙痒痒。

忽然,那ว门外北风吹开,一人走了进来,这人一身黄葛布单衫,似乎毫不怕冷,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狮鼻阔口,耳挂金环,不类中原人士。

那ว人走进来,忽然撮唇张口,出啸声,有如狮吼,那斗殴两帮众人,猝不及防,纷纷跌倒,脸露惧色。

那狮鼻人道:“都给我出去!”声音并不大,却隐含内力。北辰“咦”了一声,诧异地打量着。

那两帮人马脑แ也是知机,默不作声便退了出去,那狮鼻人转头道:“将你们这里拿手的菜都上来。”店家从台下钻๵出来,慌不迭地溜进厨房。那狮鼻人捡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闭目不动,几个跑堂小二出来打扫残局收拾。

北辰见没了热闹可看,转头道:“走罢,咱们也上去。”迈步上楼,那狮鼻人也不理会。

萧峰正在房中自斟自饮,见北辰进来,便道:“看完热闹了?”北辰笑道:“来了一个高手,把那ว群混混都赶走了。”萧峰一听见“高手”二字,颇为心动,便问道:“什么样的高手?”

北辰想了一想,改口道:“或者也๣不是很高……”萧峰好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北辰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摇晃,笑道:“有萧大哥在,哪还有什么高手!”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其实那狮鼻人武功别说和萧峰相较,便是北辰也能轻易胜了他。

萧峰道:“江湖中奇人异士数不胜数,我这点功夫也算不得什么。”他微微一笑,道:“我认了一个义แ弟,是大理段氏族人,他的功夫就奇异的紧。”将自己和段誉在松鹤楼上相识之事说了。

北辰笑道:“将来你可以去大理看他啊!”萧峰摇了摇头,道:“有缘自会再见。”北辰站在一边给他斟ต酒,两人随口说话。忽然,那楼下传来几声尖锐的哨声,似乎是东北方向传来,随即,又有几声在西南角相应。

北辰捂住了耳朵,皱眉道:“好刺๐耳的噪音!我要投诉他们!”萧峰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看,忽然奇道:“咦,这个小姑娘怎会在这里?”

北辰坐在桌边,随口问道:“谁呢?”萧峰道:“段正淳的女儿阿紫,好像被人制住了。”北辰“噢”了一声,微微皱眉,思索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段紫偷拿了她师父的东西,于是她师๲门来捉拿她回去问罪。”

萧峰点点头,坐回桌边,继续饮酒,并不在意。北辰撑着头,一脸苦恼地叹了口气,转头向萧峰道:“萧大哥,你说我要不要去帮她一把?”萧峰抬头奇道:“星宿派自己师门中事务,你想要怎地?”

北辰叹了口气,道:“星宿派刑罚残忍狠毒,犯错弟子无不死得极惨极苦。我……唉!我也不是同情那段紫,只我虽然讨厌她作风行事,又曾经害过小南,很不待见她。但是以前曾经也有点喜欢她过,总觉得……”北辰说的含含糊糊,忽然跳起来道:“罢了,想救便救,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图她感激我!萧大哥,我要跟去瞧瞧,能ม帮一把就帮!”她见萧峰还要说话,忙摆手道:“你别ี跟去,也别告诉小南,我去去就回!”

萧峰道:“星宿派功夫诡异,十分阴毒,莫要中了道儿。”北辰微笑道:“我们体质不一样的,这世上的药物毒素对我作用都不会很大,你瞧我喝酒不也是很难喝醉么?”她翻身从二楼ä窗户中跃下,轻松越过院墙去了。

北辰循着那尖锐笛声追去,她脚程也不慢,顷刻便翻过两座山头,瞥见山谷中碧绿火光,心知正是此处,那火焰色做磷绿,鬼气森森,北辰看了看,心想,这是铜离子还是亚铁离子燃烧的效果,倒是记不清了。那火焰边聚集了十余人,一色的麻葛布衫,旁边一个紫衣少女双手被铁ກ铐铐住,雪白的脸给绿火一映,看上去也甚诡异。众人默不作声的注视火焰,左掌按胸,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

北辰躲在一块大石后,握剑在手。只听得其中一个ฐ二十七八的白衣青年道:“小师妹,你将神木王鼎交出来罢。”阿紫道:“那神木王鼎啊,可不在我身上……”她虽然被擒,却是狡狯,东拉西扯,意图哄着那些同门,缓兵脱身。

北辰听了一会,便觉得不耐。那星宿派大师兄摘星子是个性子冷酷之人,虽然一脸຀笑容,却任阿紫如何说得天花乱坠,也毫不动心。北辰估摸这人功夫还不如云中鹤,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再见那ว摘星子逼着一条火线指向阿紫脸庞时,便倏然出掌,震断那条绿火。其实那ว火线也不是什么奇异功夫,说穿了不过是他们袖子藏了冰蚕丝,磷火烧之不断,预ไ先黏住了目标,便可驱动火线伤敌。

众星宿门人齐声惊呼,阿紫ใ一转头,喜道:“好姊姊,你来救我啦!”她叫道:“姊姊,你拿去了我的神木王鼎,可别弄丢â了,我大师๲兄向我讨要呢!”她终究是本性不改,张口便是推卸责任的嫁祸之言。

不过她这态度也是北辰意料之内,不觉为奇,更不足为之恼怒,她持剑笑道:“我是来杀你灭口的噢!”一剑点向阿紫胸口,却是一触即停,内力透过剑尖,封住了她道。

摘星子神色又惊又怒,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和咱们星宿派过不去?”

北辰也不答他,只一步跃过,提起阿紫后颈,道:“走了,不送。”身法如风飘起,从那星宿弟子中闪过,她奔行极,摘星子冷哼一声,拔足便追,只是终究越离越远。

北辰跑了一阵,将阿紫放下,解了她道,说道:“最后一次,以后就是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管了。你把碧磷针的解药给我吧,那只可怜的鸟儿还在半死不活呢!”

阿紫先是盯着她瞧个不停,此时忽然问道:“姊姊,你是不是和那个ฐ木婉清一样,也是我的亲姊姊?”

北辰被她忽然冒出的异想天开雷得险些跌倒,想起段正淳,顿时浑身一阵恶寒,鸡皮疙瘩直冒。她呛咳了几声,道:“胡说八道!不要乱攀关系,我不过是瞧着阿朱面上罢了。”

阿紫扁了扁嘴,道:“好罢!不是就不是。”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瓷瓶,道:“不能全给你,你有什么物什可装的么?”

北辰取出一条手绢,阿紫ใ倒了些药粉上面,倒也老老实实,没再耍花样。她忽然道:“姊姊你要去哪里?我跟着你好不好?”

北辰摇头道:“你跟着你爹爹比较安全。我走了,以后再也๣不见。”她收起解药,一转身走入夜色中ณ。

北辰回到客栈,南星已经睡了,萧峰屋中灯火仍亮。她想了一想,忽然抬手敲门,里面萧峰声音答道:“何事?”北辰也不进去,只隔着门笑道:“萧大哥,你竟言而无信。”

那屋里萧峰声音顿ู了一顿,道:“晚了,去睡罢!以后少和这等星宿派妖人打交道。”

北辰脸上笑吟吟地,她脚步轻快,自回了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