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曾经像天神一般在陆府被满门抄斩时救起她,曾经在她痛哭失声时一言不却无比温柔地紧紧抱着她,曾经在寂静的黑夜里亲手采撷了满面绯红未经人事的她,也曾在她耳边低喃:“溪儿,我爱你的娇羞温顺。”
那日她去书房找季清安时,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书桌上激烈,他平日里极为ฦ爱惜的墨宝摆设因两人剧烈的动作掉落一地,而他却毫无雄之意。
好端端的放着尚书夫人不做,女儿为何会想要当秀女?
晚饭都吃不下的陆沈思急急地将陆溪叫进书房,开口就是一句:“溪儿你什么疯?”
陆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非常沉稳地说:“女儿好端端的,不知阿爹为何说女儿了疯?”
陆沈思皱眉,“你忽然对你娘说要进宫选秀,这不是了疯是什么?你不是和清安两ä情相悦吗?怎的忽然要进宫当秀女了?”
陆溪抬眸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女儿想过了,季清安不过是个礼部尚书,若女儿嫁了过去,迟早ຉ会看着他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横竖都要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丈夫,那女儿宁愿成为皇上的女人,至少可以帮到阿爹巩固地位,若是女儿有那个福分,说不定可以让陆家更上一层楼。”
陆沈思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下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溪儿,你是不是和清安吵架了?”
陆溪毫不避讳,“是,他要我等他两年,地位稳定了才娶我,女儿如今已到เ了出嫁的年龄,如何耗得起?再者,他不过是个新科状元,运气好被封了官职而已,前途一片渺茫。他虽说要我等他三年,可谁知道不会是五年六年、七年八年?万一到了女儿年老珠黄时,他依旧没有稳固自己的地位,那女儿岂不是一辈子嫁不出去?”
“他毕竟是皇上钦点的礼ึ部尚书,你若嫁了他,吃穿也是不用愁的,况且阿爹的官位在他之上,料é他也不敢欺负你。你若是进了宫,阿爹可就鞭长莫及了,倘若你受了苦,阿爹要如何帮你呢?”
“阿爹请放心,女儿不是没头脑的人,一切自会小心应对。况且后宫蒙受圣恩之人,哪一个ฐ没有吃过苦头?只有一步一步熬出来,方แ可成为后宫之ใ尊。女儿此生别无他念,只想成为阿爹的骄傲,叫史册里载有女儿的名字。”
陆沈思毕竟舍不得掌上明珠陷入后宫争斗,可陆溪跟他磨了整整一个ฐ春天,终于换来了他的妥协。
仕途与荣辱,于男儿来说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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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景帝四年春,微安苑。
这是一处宽敞的宫苑,四四方方的红墙围出八个别院来,构造完全相同,却又风格迥异。八个ฐ别院又分成两面对立,四个在东,四个在西,东边的四院分别栽种竹、兰、梅、菊,西边却是牡丹、迎春、红杏、春桃。
微安苑素来是选秀第二轮顺利通过的小主才能住进来的,一般说来,能够踏进这苑里的人,再不济也能被封上个答应。而从别ี院栽种的花来看,东苑明显比西苑地位高些,毕竟梅兰竹菊可是比繁花万千的名气响亮些。
可对于要参加选秀的妙龄女子来说,只要能进得来,那都是莫大的福分了。
眼下,太监宫女们正忙忙碌碌地整理着别院,闲置一年,眼看着第一轮选秀马上就要开始,再过半月,约莫小主们就该住进来了。
东苑这边,两ä个小宫女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聊着天。
“哎,你说,今年住进来的小主能出一两个ฐ像当今常妃娘娘那样的绝代佳人吗?”
“那可说不定,毕竟常妃娘娘也是从微安苑里出来的,保不准今年也有那样如花似玉的人,万岁爷一看,哟,这可不就入了眼、上了心?”
“可我听说三年前的选秀就被常妃娘娘控制了,暗中把最漂亮的秀女给挡在了前两轮外,叫她们连进微安苑的机会都没有呢。”其中一个ฐ宫女左看右看,见没人在附近,这才小声地说。
“嘘,别瞎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要是让人听见,咱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这不是看着没人才说的吗?你说说,咱俩生的也不差,哎,为ฦ什么每次都是给人整理屋子的份?”那宫女做出个西子捧心的姿ู势,翘起兰花指唱道,“你说我那阮郎在何方哟?”
说笑间,两人走出了屋子。
常妃是当今丞相之ใ女,进宫选秀一路顺顺ิ利利,自微安苑起,一月之ใ内被皇上临幸三次,连升三级,由á小主到了答应,又从答应到常在,最后到了贵人,这样的殊荣可谓前所未有。
当然,她在后宫顺利与否,跟丞相在朝中的地位恐怕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御景帝登基也就四年光阴,四年前,朝政几乎由á太后王氏把持,也就是在这四年间,御景帝一点一点拿回了些皇权,这才改写了太后干政的局面。
可毕竟太后手中还握有兵权,这是年轻的皇帝不得不忌惮的。
宫闱闲话到此,下回继续解说。
眼下,所有的秀女们都已经入了宫,等待第一轮选拔。
这第一轮选拔,也就是经由户部ຖ交内监的引阅,检查各个秀女的户籍、血统以及家庭背景,毕竟是要送到เ皇帝身边的女人,容不下半点疏忽。
第一轮选拔仅仅三日后,便要进行第二轮的选拔,也就是宫里的老嬷嬷验身。这验身不仅要看是否是未经人事的闺阁女子,还要看你的五官和身子比例是否恰当,能ม否为皇室开枝散叶。
对于江南总督的女儿来说,这两轮选拔不存在任何问题,毕竟秀女选拔也是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官宦之ใ女,一类是民间女子。
纵观史册,在第一二轮便被淘汰的女子一般都不会出在官宦人家。
陆溪微安苑的那ว天是个晴朗日子,影月跟着她在东苑下了轿,听由微安苑但监总管秦宇安排,住进了兰苑。
兰苑也要分南北两面,陆溪进北边的那间屋子时,南屋的小主还没到เ。她使了个眼色,影月立即会意,给秦公公递上满满一布袋的银票,那太监笑得皱纹一道一道凸起。
毕竟像陆溪这般一来就受到总管亲自迎接的人还是屈指可数的。
临走前,秦宇笑吟吟地说:“陆溪小主不愧是江南总督之女,气度不凡,人比花娇,他日承蒙圣宠,还望小主ว能多多提拔了。”
陆溪喝了口影月递来的茶,淡淡地说:“承蒙公公吉言,只是陆溪是江南总督之女一事,还望公公暂且不要声张。”
秀女的身份若非自己透露,微安苑但监宫女不得私自外传,这一向是规矩。可进了东苑的官宦之女一般都恨不能ม消息会长翅膀,飞遍微安苑,生怕大家轻视了自己้。也因此,秦宇没有避讳那ว么多。
眼下听陆溪这么เ一说,秦公公神色一凛,垂眸应了声,“谨遵小主吩咐。”
树大招风,哪怕背后是江南总督这座天大的靠山,眼前的女子也从容地命他低调行事。秦宇又说了几句恭维话后才离开,心道这陆家千金竟不似从前那ว些骄纵跋扈的官宦小姐。
整整一个下午过去,微安苑一直都不得清净,小主们一一住了进来,每个别院两位,总共入住了十六位。
影月问陆溪:“小姐,我们要去拜访各位小主吗?”
陆溪蹙眉,“进了宫就是小主,别再叫我小姐了,注意言辞,切莫给他人嚼了舌根。至于拜访,这个自然不必,人家都不急,我们急什么เ?”
要打探劲敌们的底子,这是个技术活,急不来。
果不其然,天还未黑透,南屋的那ว位就携着侍女前来问好。那女子名叫魏筝,生得面目姣ฑ好,皮肤莹白,下巴尖尖的,颇有几分南方佳人的秀气。
她巧笑倩兮地朝陆溪喊了声“姐姐”,又是问陆溪从哪里来,又是打探家底。陆溪四两拨千斤ภ地还了回去,只说自己้也是南方人,看她这样柔弱娇媚,大概ฐ也是南方人吧?
魏筝笑了笑,当即说自己是柳州刺史魏竟之ใ女,于是陆溪免不了一番恭维。
问及自己时,她顿了顿,只说来自江南,还未来得及多说,影月就打翻了烛台。
陆溪当即呵斥道:“你这丫ฑ头总是笨手笨脚的,天还未黑,捧着烛台这是在做什么?”
影月惊得一下子伏在地上,“小主饶命,影月见天快黑了,想着那烛台来供两位小主秉烛夜谈,岂料一时手滑……影月该死!”
一主一仆就这样唱起了对台戏,魏筝神情一僵,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似笑非笑地告辞,回了南屋。
尔后,东苑除她之外的七位官宦之女来了五位,个个都被陆溪以类似的方式打走了。
夜里,影月合上门,小声道:“小主,我们这样做,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万一小主们在背后一说,就会知道我们对付她们的招数都一样啊。”
陆溪低低地笑了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啊。”
烛光下,她的笑容极浅极淡,美得惊人,却又充满神秘。
能ม让所有人放松紧惕的人,自古以来就是扮猪吃老虎,就让大家以为她蠢笨如猪,又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