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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名将传人

一只沙鸥窜出芦苇,飞向茫茫天际。寂静的湖面,只有一圈水晕层层消散。

落日下的官道上,徐徐走着两ä匹马。

枣红马上坐了位白袍少年,十八九岁模样,面皮很白,右眼角有一颗红痣。长剑๳悬在银鞍上,少年一手执马缰,远望着官道消เ失在天际一线,徐久,才轻叹一声。回头冲黑马上的老者道:“叔父,那ว句话我还是困惑不解。”

老者微眯着眼睛,细细吸着唇间的烟嘴,默不作声。

“独孤在深巷๕,寒灯隐重楼。”

少年接道:“独孤是什么?寒灯又是什么?”

老者反问:“深巷在哪里?重楼又在哪里?”

少年沉吟了半晌,才仰脸道:“农夫以方田为宅地,垄树为ฦ柱墙,天穹为屋顶,而以阡陌为比邻๑之巷;士子以道德为宅地,经典为柱墙,功业为屋顶,而以礼法为比邻之ใ巷。然而我却实在想不出寒灯是以什么เ为深巷?又以什么为重楼?”

老者道:“寒灯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是个优秀的隐者。”

“隐者?”

老者点了点头,道:“隐者,宗龙之道。你看那传说中的神龙,见其而不见其尾,闻其吟而不闻其歌。这是龙的神秘之处,也是龙的力量所在。当一个人隐身到深山密丛之中ณ,一千个追赶的人都会从内心生出恐惧。难道是这一千个ฐ人加起来也不足以制伏那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少年若有所思,道:“叔父的意思是,寒灯的强大根本在于对手对他的不了解?”

“岂止是不了解,除了这十个字,谁还能知道一点有关寒灯的信息?”

少年道:“一只灰色的壁虎静止在树枝下,很难引起天敌的注意。然而无论是谁,一旦有了动作,也必难逃脱众人的眼睛。寒灯屡逞淫威,为何留给人们的影迹却是越来越模糊?”

一习๤风吹过道旁้的树梢,几片干枯的叶子无声的落下。

老者从嘴里吐出一脉烟丝,徐徐念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叔父,侄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者道:“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慧能ม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少年若有所悟:“叔父是说,寒灯在作乱之ใ中,其实是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只是人们在观察这痕迹的过程中,从意念里产生出偏差与失误。”

老者点了点头,道:“就像观测一潭水的深浅,那水原本是清澈见底的。许多人却执迷于将手插入,将棍子捅入,将石头砸入,徒将一潭水弄得污浊不清。”

“那人们应该怎样去观测一潭水的深浅呢?”

“不要轻易去改变它原本呈现出的状态。将观测到的现象加以数据记录,以一桶水的测量来对比出潭水的深浅。这就叫做道以德御法,法以德印道。”

少年点了点头,茅塞顿开:“就像我们在日常生活里试图去亲近一个人时,老是习惯彻底消除两者间的距离,于是君臣、父子、夫妻全都追求合并为一体。然而实际上那本是两个人,既然是两个人,就必然会存在心性、意识上的不同。即使勉强将两个人合到一块,也只能ม是弄巧成拙,反而将事情搞得更糟。”

“这就是礼ึ的精义,礼的本质在于以中ณ庸为尺度来权衡出彼此间的合适距离。”老者接道:“所以要拉出与寒灯间的合适距离,不在于均衡武功,而在于找出真相。清晰了寒灯的真相,寒灯便不再可怕。但若不能ม揭开这真相,即便是一个人武功再高,只怕也๣难得善果。”

少年又问:“对于寒灯的真相,叔父有何想法?”

老者道:“名可名,非常名。在一团模糊之中,对事情的任何臆断只会更加偏离事实中的真相。这时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少年讶然。“我们等待的是什么?”

老者道:“抱以无຀为待有为,当那一潭水澄清下来,我们便有了机会。寒灯不会自此销声匿迹,我们的等待也必然会有结果。”

少年思索了会,点了点头,道:“叔父说得有理。但侄儿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叔父,神龙见而不见尾,若见其便冒然击之,会不会有灾祸?”

老者大笑,道:“你以‘冒然’二字点缀其中,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需再问叔父?”

“其实侄儿想问的是,如果寒灯示以假迹,而始终隐其真相,那我们顺着假迹推去,岂非入了这魔头的圈套?”

老者默默抽烟。

少年不语。

两ä匹马披着斜阳的余光缓缓走向前方,寂寥的官道上,风吹叶落以及枯草被抚动的声响似乎已不可闻,只有片片蹄落之声敲击在秋日的心窝里。

“不会的。”也不知过了有多久,薄暮深处突然传出老者坚定的声音:“寒灯不是神龙。”

“神๰龙是大隐,是道中隐士。而寒灯是小隐,不过是道旁一隐者而已。”

“大隐,隐士?小隐,隐者?”少年琢磨着这几个名词,不解道:“这之间有何区别么?”

“有的。”老者接道:“大隐者,将天地包于胸怀,而将身心隐入大道。这种人跟你相处几十年,你或许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平庸无奇的普通人,却看不到他心中ณ的雄才大略。这种人将隐做为一种存在与展的常态,是因为明白了变生于常的哲理,因而这种人是人中的隐士,是道中ณ的神龙;而寒灯则ท是另一种人,将私欲积于心胸,而将邪念伏于道旁。他的隐不是为了自己在大道上走得更远,而是将自己的私欲建立在阻拦别人前进的基础上,这种人立本不正,所以只能停留在隐者的初始阶段。”

“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展之中,一旦ຆ这种展被中止,离衰亡也便不再遥远。寒灯不能根除内心的邪恶,便永远不能使自己由道旁进入道中ณ,也不能使自己้由隐者升为隐士,他的失败也便成了必然。”

叔侄二人赶了两日的路程,这天过午时分到เ了一个荒僻的小镇上。镇子虽然破小,传来的阵阵酒香与肉味还是醺得宁无患差点酥死过去。二人从一家酒馆择了个靠窗口的位置落座,伙计放下食盘刚要走开,被司马进伸手拉了手腕斥责道:“你这店伙好不晓事理,我让你上一只烧鸡,你拿只空盘子来干什么?”

这伙计很年轻,年轻的伙计往往火气也๣不小,当即将两只眼翻得跟水牛似的,大声争辩的同时积极地将唾沫星子赠送到对方的脸上:“什么空盘子,我刚刚明明是端上了一只烧鸡嘛!”

众人忍住笑,快活地欣赏起这对主客导演的一场闹剧ຕ。

司马进心中暗忖老人家我岁数再大,你一个伙计也不能这样变相的骂我眼瞎啊。乃将左手食指直直的指着桌面的盘子,连声怒问:鸡呢?鸡呢?

两人吵得口水翻飞,宁无຀患绕到司马进的背后,将他的脑袋往边上扳了扳,大嘴๨一张,司马进就看见面前的食盘里隆起了一座雄伟的鸡骨大峰。

司马进拱手作揖,道:“宁少侠好口段,叫老朽开了回眼界。”

宁无患也拱手还礼,谦虚答道:“小技只堪雕虫,让叔父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