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我和永华、柳青早早ຉ拿上水桶、快开帐篷和垫被棉被，带着“小花”来到河边自留地。
这几天志刚上夜班。守护的事情自然就由我来负责了。
自留地离现在的家也就一百多米，就在河滩上。据说去年的这个ฐ时候下游还有橡皮坝拦着，这里长年都泡在水下。现在橡皮坝早就坏了，这里也水落石出。一大片的河滩地上，到处是黑黝黝的淤泥，种菜是最好的，连施肥都免了。
5月份我们一到丽阳工ื作就看中ณ了这块地，当时在选择住在哪里的时候，就考虑过几个ฐ因素，一是离河要近，这样取水方便；二是附近最好有空地，可以种点蔬菜。结果我们很快就选中了河边这栋住宅楼里的这两套房子。
到5月初，丽阳的平均气温已经回到了o度以上，印度也已经开始大规模入侵南亚和东南亚地区。国内各地的军管会也恢复了工ื作。一方面大量征兵，另一方แ面也开始召集各方แ面专业人才，迅组建各类战时组织。我们不是丽阳人，当地军管会并不知道我们的背景，本来可以不出来工作，继续留แ在上张村。但是我们还是很快就到县城报名了。一来是要为ฦ国家出力，二来也是为了获得每人一份的口粮。四个大人一个孩子，一个月可以领ๆ一百多斤ภ大米。这在粮食日益紧张的前提下不是一个小数字。“撇脚”和他的孩子以及那个ฐ安徽保姆也和我们一起回到丽阳。对他来说，寄人篱下的日子更加难过。
刚刚ธ过去的核冬天让中国失去了大多数知识分子、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丽阳也不例外。所以我们一到丽ษ阳，立刻๑得到了军管会的重视。志刚和“撇脚”立刻被分配到刚刚组建的兵工ื厂，永华也去了那里做统计，柳青到了丽阳中学教语文，丽ษ阳县城四个中学已经合并成一个，原来四个中学的老师只剩下3๑o来个人，所以柳青作为大学副教授自然就成了宝贝。而我则凭着自己多年企业高管的经历被军管会留用，并且很快成为物资计划ฐ和调度科科长。采桑则每天跟着母亲上学放学。只有老保姆留แ在家里，照顾“撇脚”还不满3岁的孩子。
第一眼看到劫后的丽阳，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丽阳就象已经荒废多年的古城。人迹稀少，破败不堪。已经所有的木制门、门框、窗、窗框都已๐经不翼而飞。每一栋楼宇都大张着一个个黑呼呼的大嘴，仿佛随时可以把行人吞噬。路上原有的行道树，无论大小都只剩下一点树根。有的树根也没了，只剩下一个ฐ坑。公园里更是一片狼籍，只剩下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刚刚ธ冒头的青草。可以想见在过去的那段时间，留守丽ษ阳县城的人们是如何绝望的生存着。
偌大的县城，原来拥有六万居民和四五万流动人口，除了逃亡乡下的，据说活下来的人还不满一千。现在逃亡的居民6续回来了大半，加上这次军管会召集的各地技术骨干和熟练工人，还是只有1้万人。
所以当时我们要找地方安顿下来的时候，军管会的主ว任随手一指：“随便挑一个你们喜欢的地方，爱住哪住哪。”
还好，我们住的这栋楼，进户门是铸铁防盗门，而窗户都是铝合金玻璃窗。所以初来乍到เ，至少就有了遮风挡雨的去处，不用过风餐露宿的生活。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很快这个小区就住满了人，成为县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แ。
下了楼ä，穿过马路，前面就是河堤了。站在河堤上看下去，最显眼的就是我们家的自留地，上面用塑料薄膜搭成一长条白色的暖棚。其他地方零零星星也有几个比较小的暖棚，大多数颜色黑，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那ว都是利用往年用过的薄膜搭建的。而绝大部分人家的自留地，都是无遮无盖的。
去年我买的薄膜都留在上张村了。早在5月中旬就已๐经利用薄膜搭起暖棚，种下了不下二十亩小麦。我现在用的薄膜还是从丽ษ阳农资公司的仓库里找出来的。当时只给自己้留了一小捆，其他的全部建议军管会给各个工厂和单位送去，让他们自己解决蔬菜供应问题。这件事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再走几十步，下了台阶，就到เ了自留地。一畦没有暖棚的地上种着些大白菜、青菜、萝卜和冬瓜，还有专门为“撇脚๐”种的烟叶。另外一畦搭着暖棚的就是我要守望的土豆。再有半个多月，土豆就可以收了。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被偷了。虽然附近的人家都认识，还是不能ม掉以轻心。
放下东西，我到河边挑水浇灌，永华和柳青则把早上掀开的薄膜重新覆盖回去，把所有漏风的地方用土块压上。“小花”则毫无目的的窜上窜下，泄着无穷的体力。
为了这三分地的土豆，我们花费了不少气力。开始的时候是从远处运土过来垫高土层，改良土质，然后是用石头打好围墙，防止大水灌漫，后期又是每天早上掀开薄膜，保证充足的日照时间和雨水，晚上又盖回去，保温防寒。三个半月下来土豆的长势十分喜人，上次永东来城里送柴火时看了看，说亩产能有两千斤，换句话说，这三分来地可以收获六七百斤土豆。当时让我们大大惊喜了一下。六七百斤ภ，那可是两个人一年的口粮定量了。
天色慢慢黑下来。我让永华和柳青先回家。自己赶紧把剩下的那点活干完。
给最后一根冬瓜秧浇完水。天已经完全黑了。把“小花”留在暖棚里，我借着远处楼ä房里传过来的亮光，深一脚浅一脚๐回到帐篷，直接钻进被窝。
刚刚来丽阳的时候，我们带来了三百多斤大米和四百多斤的番๘薯、芋艿和土豆。开始的两个月18岁以上男人每个月有2๐7斤ภ定量，女人有24๒斤，14岁以上孩子是21斤，14岁以下也有18斤。唯一没有口粮的是老保姆。总的来说情况还是不错的。尽管隔三岔五要招待不时过往的司机，还有老家来丽阳交粮交柴火的亲戚，每个ฐ月添加七八十斤杂粮也就够了。但是七月开始口粮定量减了下来。18岁以上男人只有22๐斤，女人只有19斤ภ，而14岁以上孩子只有16斤，14岁以下只有1้2斤，一下子就少了41斤定量，与此同时柳青又可怜那5๓个失去了父母和其他亲属的孤儿学生，开始还只是带他们隔几天来蹭一顿饭，后来干脆和永华各认了几个做儿女，住到家里来了。这两个ฐ月一下子减少了将近三百斤存粮。目前家里的存粮已经不足三百斤了。如果定量不变，也就勉强够吃两ä个月。但是从目前我掌握的情况看，县里现有的粮食储备最多还可以支撑这样的定量一个月，而且部队的粮食也开始匮乏็，所以这些粮食还必须ี优先保证部队供应。现在粮食放已经从一月一改成一周一了。
现在各村的征粮工作也已经很困难了。国家和地方粮仓的粮食在去年冬天已经消耗了一多半，剩下的只够给军队维持必要的供应。我们目前的口粮都要靠征粮队到各个村子里去征收。5๓、6月份的时候勉强征收了一批粮食。7、8两个月几乎ๆ颗粒无收。征粮队有针对性的在几个可能有粮的大户家挖地三尺，找出了一些粮食。并且对其中明显有囤积嫌疑的几个人进行了镇压，总算又强压着从农民手上征收了一点。现在农民自己也要靠杂粮勉强果腹了，再去征集已经没有什么เ意义แ。
最困难的时候还没有到。从目前情况看，今年的粮食至少还要1o月中下旬ຒ，也就是一个ฐ半月后才会收割。而且因为ฦ气候的变化，很多种植了水稻和番薯的农户收成可能会很低。只有那ว些在我和几个农技人员大力倡导下破天荒改种春小麦和土豆的农户，才有可能ม有正常的收成。但是这么点粮食即要给农民留แ下饿不死人的口粮，又要养活几千万士兵、几千万工人和城市居民，实在是难上加难。
换句话说，今年冬天和明年春天将会是最最难过的。也许会重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的大饥荒。也许会饿死许多人。
这也是我们特别ี关心这畦土豆的原因。
去年回上张村时收购的粮食，除了6๔ooo多斤ภ埋在二伯家果园的房子下面的稻谷。其他的不是后来吃掉，就是接济被大火烧毁了所有财产的那几户人家，剩余的都已经带到丽ษ阳。上张村的兄弟们在一次次翻箱倒柜的征粮行动中ณ，也已经交出了除勉强够用到เ麦收的粮食以外的所有粮食。还好征粮队看不上我留แ下的那几千斤谷糠。
现在这眼看着就能收获的六七百斤土豆将会大大改善我们的生存条件。
至于那埋在地里的6ooo斤稻谷，那是绝对不能动用的。必须到最困难的时候才可以挖出来。
在反复盘算中ณ，我迷迷糊糊的躺着。九月初的夜晚，在往年还是暑气逼人，现在晚上已经要盖棉被了。寂静的河滩上，连秋虫的鸣叫都难得听到。只有熬过了严寒的蚊子和苍蝇若有若无地在耳边嗡鸣。倒是河面的风，不时扑打着帐篷，不断ษ的把我惊醒。听听风，听听“小花”时有时无的哼哼，再想想心思，我裹了裹棉被，继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