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做女人一定要自私一些，先把自己้管好了，再去管老公和孩子，别ี傻乎乎地一个劲地管老公、管孩子，到头来孩子飞走了，老公喜欢上别人了，自己้也老了，想为自己活都来不及了。
一群女人哄笑。
蒋小雯故意低头跟儿子说话，没有向李国栋那个方向瞟一眼，但隐隐觉察到李国栋的目光在偷偷地向她射来。
小王是李国栋单位新า分配来的大学生，他找李国栋会有什么事？而什么样的事又不能让李国栋当着大伙的面说？莫非那个电å话不是来自于小王？
说起来还是柳婷的第四任男友在柳婷身边停留的时间较长一些。
柳婷新一轮恋情的出现还真有一些浪漫的味道。
蒋小雯应付性质地给黎美也回了一条：“祝你快乐！”然后把手机塞在口袋里想，黎美这家伙平时最不喜欢短信了，今天突然一则来，肯定是想给她打电å话，又怕她嫌长途加漫游心疼话费。管它呢，心疼就心疼呗，跟黎美也用不着客气。
“那好，回去见。”黎美不再勉强。
“在跟前就咋了？看自己的，我还没睡醒呢！”李国栋将手机一把攥在手里，就势蒙住头，钻被子里去了。
“看看几点了？”
李国栋诺诺连声，不知道他爹突然从哪儿灌来一肚子气。老实说，他先前是没把找媳妇的事当回事的。找媳妇的事，是水到渠成的事，刻意地去找，限定时间地去找，为ฦ了找而找，找谁呀？哪儿有合适的丫头在等你？
这就是说蒋小雯睡的这间屋子，跟李国栋父母睡的那间屋子其实是相通的，并且是没有门扇的那ว种相通，这让蒋小雯多少有些不习惯。一个ฐ良好的卧房，先必须ี是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这样才可以彻底放松地开始睡眠。可是在这样一个ฐ偏远山区的小山村里，所有关于卧房的概念在这里是没有任何实践意义的。
她只能安静地躺着。当一个ฐ人困顿劳累需要睡眠又能倒头即睡的时候，这个“躺着”的动作实在是一种至高的享受。可是当一个人渴望睡眠却不能ม进入睡眠的时候，这个“躺着”的动作就成了一种酷刑。蒋小雯浑身的骨节都处于酸软困乏็疏松状态，像浸入水中而逐渐沉没的一块海绵，那种难以名状的痛苦是没有失眠经验的人所体会不到เ的。
“为ฦ啥？这刚过完年的，喜庆着呢，没啥不愉快的茬子啊？”
“呵，你喜庆，人家熊主ว任可不喜庆。你有老有少的，热热闹闹，人家熊主任就孤孤单单一个人。刚才没见熊主ว任那脸吗？阴着呢！这都憋了一个年了，还不泄泄？”
“老跟咱们泄也不管用啊！”
“是啊，可不跟咱们泄，人家跟谁泄去？要不，你给熊主ว任介绍个ฐ老伴，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咱们的日子也好过点？”
“你鬼点子多，还是你给介绍吧，我可没那个ฐ本事。”
“我是想给介绍呢，可咱熊主任好歹也是秘书长身边的人，我手头那ว个级别ี的老干部还真没有。呵呵。”
正说着，刚才为熊主ว任打扫卫生的年轻小伙子进来通知大家开会。会议的地点在综合部的大办公室。蒋小雯和小白起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后，又返回来取笔记本和笔。
熊主任开会有个ฐ特点，她喜欢手下的人在听她讲话的时候做做笔记。即使实在没什么เ可记的，也得拿着笔记本和笔，做出要记的样子。
熊主任说了，好记性不如一个烂笔头。她讲的话，你现在记着，不一定明天还记着；明天记着，不一定后天还记着；后天记着，不一定大后天还记着等等。总之，你总有一天会不记着。但是，如果写在本子上呢，那么เ你无论什么เ时候翻开它，就会看到那些话，看到เ那些话，也就等于你记着了。
熊主任还说，不是说她讲的话就一定要强迫大家记下来不可，也不是说她非要强迫大家做笔记不可，这关键是涉及到一个ฐ工ื作态度和工作习惯的问题。我们大家都是做文字工作的（熊主ว任说到เ文字工作的时候，总自豪地一挥手，似乎只有做文字工作的人，才能被称为ฦ文化人；而只有文化人，才是真正高尚和尊贵的人），什么เ东西对我们最重要？那ว就是一个ฐ良好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习惯。什么是良好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习惯？那就是严谨、认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譬如说（熊主任再一挥手），我们开会，就要有一个开会的样子。不能ม说你两只肩膀抗一个脑袋，左耳朵听听，右耳朵冒冒，完了什么事都没有，那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态度和习惯。这种态度和习惯很不好，严å重地影响着我们工作的进一步开展，我们要坚决地改掉（熊主ว任最后一挥手，这最后一挥手的动作幅度和强度都远远大于前两ä个ฐ动作）。
为了培养大家良好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习惯，熊主ว任开会之ใ前的一个习惯动作是，环视一周，边环视边冲着她环视的目标点头或摇头。她冲着点头的是手里拿着本和笔的，她冲着摇头的是手里空空如也的。然后熊主ว任会微微地蹙一下眉，轻咳两声，说：“看看还有那位同志忘了拿本和笔了？”说是看看，其实她早就把那几个目标盯在眼皮子底下了。那几个ฐ被她盯着的目标只好返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去拿本、拿笔。
蒋小雯做学生的时候，是做笔记的一把好手，那ว些笔记主要是为了应付考试的。可现在做这个笔记是为ฦ了应付什么呢？那就是熊主任的目光了。蒋小雯被熊主任的目光盯过几次之ใ后，也终于记住了拿本、拿笔。
熊主任看着一屋子的属下，都规规矩矩地拿了本、拿了笔，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松了两下，随即又绷了起来。
她轻咳两声说：“哦──，这个年是已经过完了，大家的心呢，该往工作上收拢了。哦──，为了过这个ฐ年，一些同志们从年前就忙活上了，心事没多往工作上操。这个不怨大家。哦──，过年嘛，大家准备准备，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呢，这个年已经过完了，哦──，心事要是还不往工ื作上操的话，那就很不像样了。哦──，今天开这个会呢，就是要提醒大家，要赶紧收心了。我们这一年里面临的任务还很艰巨，哦──，我们大家要齐心合力，把我们编辑室的工作干好。哦──，大家知道，我们编辑室现在的经费很紧张。哦──，只有把工作干好了，我们才有可能去争取领导的扶持。哦──，为了干好我们的工作呢，就要求大家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要有一个良好的工作面貌。哦──，我们这里女同志多，女同志多，闲话就多，大家喜欢聚在一起聊个天，拉个家常什么的。哦──，不是说，不让大家聊，是说，大家聊要分个时间。哦──，工作的时候，心思要都操在工作上的话，大家可能就没时间聊，或者说没心思聊。哦──，聊过来聊过去，东家长西家短的，有啥聊头？哦──，大家都是知识女性，知识女性就要让知识在工ื作中挥出作用来，不能像家庭妇女一样，哦──，就是聊老公、聊孩子，哦──，哦──。”
熊主ว任突然地有些语塞，脸色一下子有些涨红。她顿了顿，拿过面前的杯子来喝了两口水。水显然是有点太烫了，熊主ว任张嘴猛吸了两口凉气。
坐在蒋小雯旁边的小白用手指戳戳蒋小雯的胳膊，蒋小雯心领ๆ神会。
熊主任总是这样，在提到เ老公和孩子的时候，情绪总会不由自控地出现一些波动，虽然她在竭力地掩饰，但还是能被在座的人看出来。蒋小雯心底涌起一种感触：熊主任这个ฐ人虽然挺刻薄，但其实也挺可怜的。
熊主任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开始讲话：“哦──，刚才讲到哪里了？哦──，说知识女性啊，要让知识在工作中挥出作用来。哦──，尤其是我们的高知女性，更要在工作中挥出巨大的作用来。哦──，高知，高知，一定要让这个‘高’字在工作中体现出来，‘高’在哪里？怎么样就是个‘高’？哦──，不是说你自己้认为你‘高’，你就‘高’，你得让大家都说你‘高’，你才‘高’。哦──，尤其是，哦──，这里强调一下啊，尤其是，你得让你的上司、你的领导说你‘高’，你才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高’。哦──，关于这个道理，不多讲了啊。”
熊主任停顿一下，朝蒋小雯那个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转换了话题。
熊主ว任总是这样，在讲到她特别ี想讲的问题时，总是以“不想多讲”作为结语，以此来加强大家对这个道理的反省。
“哦──，我们说，爱美之ใ心人皆有之ใ。哦──，尤其是我们的女同志们，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上班，这当然是好事。哦──，但是呢？如果你把心思都花在了穿戴打扮上，是不是往我们工作上花费的心思就要少一些了。哦──，今天我弄一个新型，明天我穿一套新时装，后天她拎一个ฐ新皮包，再后天她又穿一双新鞋来。哦──，大家聚在一起，就谈论比较个这些东西？是不是很有价值？哦──，不是说不让大家讲究仪表啊，关键是我们这样的大楼里，工作是第一位的，哦──，社会上那些个ฐ时髦了、潮流了，我们不能ม盲目追随。我们毕竟是知识女性。哦──，关于这个ฐ道理，也不多讲了啊。”
熊主任又停顿ู一下，又朝蒋小雯那ว个方向瞄了一眼。
当然这一眼应该是瞄向小白和小孙的。小白坐在蒋小雯的左ุ边，小孙坐在蒋小雯的右边。小白又用手指戳戳蒋小雯的胳ฑ膊。
蒋小雯感叹，熊主任果然是熊主ว任，短时间内就把让她不愉快的几个ฐ因子高度概括地一一磕打了一遍。不指名，不道姓，却又让你们个个ฐ心里明白。所谓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刀刀直抵命门。
蒋小雯搞不明白的是，熊主任还是小熊的时候，其实跟大家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的。当年的小熊那也是顾盼生风、花枝招展的，不然也攀不上秘书长那棵大树，却为何在她做了主ว任之ใ后，反而反感起女人的穿着打扮来了呢？
就是因为她主任的头衔曾经是与花枝招展联系在一起的，而她现在却想竭力地扭转这一曾经的事实？还是那令她花枝招展的历史人物早已退出权力的舞台，令她失去了花枝招展的原动力？或是女人的日益衰老令她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地花枝招展，也不可能压过她手下的年轻人了？
蒋小雯审视着：眼前的熊主任，一个地地道道的中老年妇女的形象，服饰远离时尚，神情疲惫拖沓，远没有当年花枝招展、风光无限的影子。这种改变，除了岁月，除了年龄，还会有什么呢？真像大家背后议论的那样，是一种心理的改变吗？
看来，一个女人以失去家庭和孩子为代价换回来的锦绣前程，也不过如此而已。
熊主任又就男同志们玩网络游戏、小年轻人在办公室里煲电话粥等等的若干问题展开了长篇大论。
会议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散会的时候，蒋小雯在笔记本上只记了两ä个ฐ字：“收心”。
小白的笔记本拿过来，上边写着：“38๖2个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