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点了点头：“只是，暗香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赐教。”
席若虹摆手道：“所谓男女之情，从相遇到相爱，从成婚到生子，从举案齐眉到白头终老……这么几千年来，写得还不够多么？你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哪一个不是这些惯常的套路，读得多了，崔莺莺与李莺莺，赵莺莺，有什么区别？是以，若是想写男女之ใ情，先要事先想到เ‘何事会成为阻碍他们的因素’?”
席若虹道：“如此一来，实在是委屈姜姑娘了。”
喜雨的资质，想必她再回娘胎从来一遭，也是比不过的。她从未提笔写过诗词文章，从未研习过句式文法，更别ี提是在脑海ร中幻想出一个新า的天地，挥毫在这片天地里创造自己的世界了！
这般如花的年纪，便香消玉殒……
“若是喜雨姑娘还在，她定会欢喜……”碧如抚摸着那条裙摆，叹了口气。
暗香略站了一站，碧如收拾了一个布包，招手让她过去。
她额间的布带已经取下了，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只好梳了些许刘ถ海稍稍掩盖。裴岚迟点了点头，道：“这几日还劳烦你照ั顾ุ喜雨。”
若是有人拿一盆火，将自己的心血尽数焚毁，无论再怎么坚强的人，都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裴岚迟并不回答她，只是将手中的书稿，一页一页ษ投入那火盆中ณ去。写满字迹的稿纸就这样被火舌吞噬，燃成一团黑色的灰烬。
“真是个没用的丫ฑ头！”她骂了一句，将笔丢开，从座椅上站起了身。
她的身子一震，咬住白的嘴唇。碰巧碧如掀了帘ຈ子出来说：“暗香，我去替小姐沏碗热茶，她嘱咐人帮着磨墨，你也该去历练历练了。记得，顺着一个ฐ方向磨，活儿要细。”继而又转向裴岚迟：“裴公子也来了，奴婢这会子有事，就不和您说话啦！”说着，拎着茶壶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并非如此。我只是提醒你，相貌不是塑造一个人物的关键因素า。如果想让这个人能栩栩如生展现在你的书中ณ，必须给他施ๅ加一定的外力。”
“外力？”暗香更加疑惑了。
“我们看见一个人，无论美丑，无论老少，都不能ม依据相貌来判断ษ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正直还是邪恶，是善良还是冷酷，是英勇无畏还是怯懦猥琐?有句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个道理。要写出一个ฐ人真实的内心，是给他施加一个外力。他的内心所想只有在受到外力压迫之ใ下，才会进行选择。比方说，你要写一个大侠和一位玩世不恭的少年同乘着一部马车赶路。马车在街道上飞驰而过，遇见转角，突然出现一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即将撞来的马车。在这可怕的压力下，谁会选择勒住马身，救下孩子？谁会选择冷漠无视直接撞过去？也许玩世不恭的少年挺身而出跃出马车，一个翻滚将孩子揽在怀中，而行走江湖的大侠却冷眼旁้观，抱怨少年多事。你看，真实的人物性格立刻๑出来了，玩世不恭的少年人才是真正的大侠，而号称是大侠的男子却披着伪善的面具。”
毛笔在宣纸上疾驰，暗香恨不得把方แ才裴岚迟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他在暗香身后站了一会，看她将重点摘录，又道：“记是没有用的，关键是，你得把刚才说的那些道理，运用在文章之中。”
“可是我仍然不知道这篇文章该怎么เ改，才能让男ç主角能跃然纸上。”暗香蹙眉呻吟。
“把自己想象成那ว个人。去想其所想，做其所做，言其所言，等你与那个人融为一体，便知道要施ๅ加哪些压力，运用哪些细节，他的心思，他做的事，他说的话，一切的一切，才能运笔自如。”
暗香点了点头，开始考虑自己的文章应该如何修改。
“你也是如此指点抱鹤轩的那些姑娘们的？”她其实想问，他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指点过出云。
裴岚迟喝了口茶道：“那ว倒没有。那ว几位姑娘天分甚高，不用别人指点……”他说到一半，自知这话说得不当，于是生生掐断ษ了。
这话在暗香听来，却是言下之意似乎是暗香的天分不及她们。她不知为何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将方才写的稿子撕成碎片。
“你这是……”裴岚迟站了起来，有些后悔方才的话。
暗香淡淡一笑道：“我写得不好，叫裴公子见笑了。还是毁了得好。免得让夫人看见，责怪暗香不够用心。”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裴岚迟有些悔不择言。这几个ฐ月来，虽然暗香进展神，母亲也一直夸奖她的见识，只是他心中却仍然觉得，比起喜雨或者抱鹤轩的其他姑娘，暗香仍然有一大段距离要追赶。这些需要长年累月的积淀ຖ的东西，她仅凭这填鸭式的方แ式，未必就能成为第二个ฐ喜雨。
喜雨从小就深谙习文之道，阅览群书，又有母亲悉心执教，她的造诣早已出神入化，随笔拈来就是一篇佳作。闭关十日写的那篇小说，简直是血泪之ใ作。他在喜雨死后读完她的手稿，忍不住在心底赞叹妹妹的才华这世上无人能及，除了，除了那个人……
每当暗香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底总是一惊。那ว个名字仿佛一个潜伏在心底的巨大阴影，将他步步进逼。那ว个ฐ女子，一步一步将他逼到绝路。不，他不想再想下去，躲避掉记忆中的那个ฐ清丽的面孔，他回过神来面对这个一心想为那个女子报仇的暗香。
是的，流沁坊的赌注，全都押在她一个ฐ人身上。他不得不为ฦ流沁坊打算。裴岚迟小心翼翼地赔不是：“若是我说错了什么เ话，还请你莫要计较。这几日母亲身上不大好，我又要兼顾着坊间的生意，实在是忙昏了头了……你看，晚上出去逛夜市如何？我替你买些新า鲜ຒ的玩意儿当做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