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的是避着他。
陆青崖见他要出声,立即手指抵着唇对他做出个“嘘เ”的动作。
陆青崖没答,把外套叠一叠仍旧放回柜子里,道:“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坐车。”
林媚愣了愣,抬眼去看他,“大前年就涨了……你几年没回去了?”
林媚只犹豫了一秒,也就把头盔戴上,跨坐上去。
那车飞快驶过来,在她身侧稳稳停下,陆青崖扔给她一个头盔,“上车。”
陆青崖转过头去,被汗水濡湿的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脸上一层的汗,却衬得皮肤格外的白,“去那边坐会儿,我洗把脸。”
骑手摘了头盔,甩了甩头,汗珠沿着眉骨往下滴。
一时沉默。
“刚刚,十分钟็前。两兄弟作案,弟弟是化学专业辍学的大学生,哥哥是场馆的清洁工。详细的我不能透露了。”
还是沈锐镇得住场面,笑着跟对面打了声招呼:“你好。”大伙儿也紧跟着问了声好。
“我儿子,”林媚顿了顿ู,索性把手机屏幕对准大家,“言谨,跟各位叔叔打声招呼。”
陆青崖急忙立正,敬了一个ฐ军礼,“副参谋长!”
为了避免恐慌,场馆里发生的事情没往外声张,这时候参会的人早已๐被疏散,如泥牛入海。
生下林言谨那会儿,她都没哭,倒是母亲卢巧春,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哭得比孩子还凶,说囡啊,你这辈子都毁了……
那时天真勇敢得近乎鲁莽,明明自己还是个大孩子,却笃定能带得好另外一个孩子。后来,近半年她都陷于严重的产后抑郁,却也没哭过,找心理医生,给自己塞很多很多的事……
过了很久,林媚才想起来按楼层按钮,一手的眼泪,按着也止不住。拿房卡开门,屋里一盏廊灯亮着,她踩着地毯到了床沿上坐下,窗户半开让外面的车流声漏进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陆青崖塞进她手里的钥匙被捏得陷进皮肉,不觉得疼,只是无所倚仗,还想拼命把什么抓得更紧。
她仿佛再次一步踏在了悬崖边上。
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哭了很久ื,开口声音哑了,嘴唇肿起来。她起身把灯摁亮,往浴ภ室去洗脸。
灯下镜子里照出一张二十九岁的脸,不是十九岁,花再多的钱再多的精力保养,熬夜以后就能ม原形毕露。
她的青春在和陆青崖分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八年来,她很忙。忙着读书、忙着工作,忙着让自己最快地适应“母亲”这个角色,忙着把压在父母身上的担子,重新挑回到自己้身上。
忙着成为一个大人。
可碰上陆青崖,才发现吃的这些苦压根没让她长一点儿的教训。
因为ฦ她自始至终就没从坑底里爬起来,只是心安理得地在原地为自己筑了一间巢穴。
洗过脸,往发肿的嘴唇上抹了点儿牙膏,趿着拖鞋,开行李箱找面膜。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是言谨的视频电话。他基本每晚九点多给她打过来,主动跟她汇报,怕她担心。
林媚没接,摁掉给他去了语音电话,解释说现在在外面,视频费流量。
言谨早熟,跟她小时候一样,只是她的早熟体现在自律,言谨体现在察言观色。
“妈妈,你感冒了?”
林媚也就顺着咳嗽ณ了一声,“嗯……嗓子有点儿哑。”
言谨小大人似的嘱咐她:“少吹点空调。”
林媚笑了,“还说我呢,马上期末考试,复习好没有。”
他一点不谦虚,“等着吧,肯定第一名。”
很多话梗在喉咙里,没法跟林言谨说。
那时候他三四岁,渐渐发现了自己跟旁的小孩儿不同,就问她爸爸呢,为ฦ什么我没有爸爸。
林媚没告诉他实情,孩子太小,有些事还没法理解,于是就跟他说,言谨有爸爸的,只是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แ,一时回不来。
后来,小孩儿长到六七岁,受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的熏陶,发现“去了很远的地方”,一般是个隐晦的说话,他就默认了自己爸爸在他记事之前,甚至可能是出生之前就“死了”,并且很懂事地绝少再提,害怕触及妈妈的伤心事。
林媚发现他产生了这个误会,但一直没去纠正,她不会撒谎,实情开不了口,又没法替他再编造一个ฐ身世,也就干脆地任由他这么相信下去。
言谨能够接受自己平白无故地多出来一个父亲吗?
还有林爸爸跟林妈妈,一直平实和善地过日子,鲜ຒ少跟人结仇结缘,他俩这辈子,要说真心实意地恨过谁,那就只有陆青崖了。
林媚想得脑仁发疼,后脑勺里像有一根神经被剖开了一样,一跳一跳地牵扯着。
和林言谨没聊太久。
她盯着搁在床单上的钥匙,哑声问:“言谨,妈妈过两天再回来行吗?”
林言谨顿了一下,“行,但你答应带我去香港玩,可不能ม说话不算话。”
“绝对不会,”她手指捏压眉心,“这边还有点事,处理完了我就回来——把手机给外婆吧。”
林妈妈卢巧春也没什么异议,只问她铜湖好玩不好玩。
“还行,这儿蘑菇是特产,我回来带一些,熬汤喝挺好。”
卢巧ู春便说:“怕不是毒蘑菇哦?那种吃了眼前五颜六色,小人儿跳舞的。”
林媚笑了。
卢巧春压低声音,有点神神秘秘,“我可是听眼镜儿说了,有个当兵的在追你,有没有这回事?你暂时不能回来,是不是……”
“没有,言谨瞎说的,我跟关排长……”
“不姓关啊,说是那个关姓小伙儿的队长……眼镜儿还问我呢,‘他爸’也是当兵的时候牺牲的吗……”卢巧春冷哼了一声。
林媚顿觉得脑袋更乱,按着太阳穴,把卢巧春的话捋了捋,多少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把这事敷衍过去,林媚又给她的半个上司兼半个合伙人,莫一笑拨了个电话。
林媚研究生毕业以后就在当翻译,辗转了好几家公司,最后到了校友莫一笑的工ื作室。前两ä年,林媚认了一部ຖ分的股,如今也算是工作室的股东之一,不干活也能分钱。但她毕竟算是顶梁柱,该接的活儿还得接,好比这次的商洽会。
莫一笑说:“原本也没给你在暑假安排什么工作,不然眼镜儿肯定又得说他莫叔叔是周扒皮——不过正好,你既然还要多待两天,不如顺便去铜湖市下面的一个ฐ镇上支个ฐ教?就我上半年跟你提到过的那ว个项目,还有印象吧?很巧ู,这次启动的首站就在铜湖市。”
之前,莫一笑跟某个慈善ngo在谈一个合作项目,主要内容是对偏远地区的孩子进行外语启蒙教育。莫一笑自己本身就是从山沟里出来的,一直在坚持反哺穷困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