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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一) 打工诗人的卖书生涯辛苦又快乐

九四年九月的一天,荣给我打来电话,说她生了个七斤ภ多重的大胖小子,很可爱,婆婆笑得合不拢嘴๨,我很为ฦ她高兴。那一年,我也大丰ถ收,也生了个儿子,那ว就是我的诗集《漂流花季》,这本书还让当年红透了半边天,我把这本薄薄的诗集邮寄给荣,荣高兴得流下了激动的泪。荣说:“我们这群昔日的丑小鸭里面,终于有了一只被人群关注的青鹤。”孩子两岁后荣把他托咐给婆婆,荣跟琦一直在外打工,在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很丰ถ满,很幸福。几间年,房子也建好了,荣也不在为钱๥担忧。现在的琦是高级白领,他也不要荣出来上班了,荣在家只带一个九岁的儿子,生活好了,人也福了,我知道琦在厚街的一个鞋厂,月薪上万元,还是做他的老本行。

两年后,我跳进了另一家玩具厂做人事,她们依然在原来的厂上班,跟荣和媛依然保持很好的联系,我和荣有个不约之约,只要在哪本杂志上看到对方的文章,非得把它买回家欣赏。很开心很快乐。

过了年,芳真的返回南方,那时刚ธ好我待产回家,同事桂花就安排她顶了我的位。于是开始了她的白领生涯,这时的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诗意浪ฐ漫的芳了,她做了一段时间,桂花就向我告状,说芳不仅挪用公司的员工押金,还冒领那ว些离厂工人的工资,而且很小气很傲慢,她结识了一个本地的房地产商,做起了人家的“二奶”,还瞒着家里说是她嫁给一个本地的有钱的离婚男人,带着男ç人去老家河南大摆婚宴酒席,把他老爸气得吐血,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其实,那ว个男人根本就没跟老婆离婚,只是好面子又爱虚荣的芳骗我们这群同事和朋友而已๐。

再后来,芳被我推荐给公司做了车间统计员,但工资不高,她嫌累,我有个ฐ在珠海一家报社工作的哥们,芳也๣很熟,介绍她去珠海ร一家酒楼,她一天都没做到เ就跑了出来,在我那哥们的报社ุ呆了十多天,看尽了珠海ร的美景和繁华,那家报社ุ全是清一色的小伙子,那些小伙子们为她争风吃醋,她则对人家都好,对谁都不即不离,左右周旋,我真的弄不明白,芳长得高大丰满,谈不上漂亮,更别ี说美丽迷人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ç孩追着她跑,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芳有一副让人怜爱的样子和一双忧郁的小眼睛,男孩子天生就有这种保护弱者的欲望,有做英雄的男ç儿本色。

那次,我们相约来到公园拍照ั留影,华拿了摄影机说他来拍,梅说华的摄影作品也是拿过奖的,保证很不错。之后又去餐馆吃了一顿ู,他知道我很喜欢吃辣椒,就要了几道特别加工的菜,看我吃得津津有味,而他本来也吃辣,但份量太多,他吃得很辛苦,我不禁心里窃笑。男孩子就是喜欢迁就女子,看他那很累的样子,我开心得不得了。

后来,我帮他在工厂组过一些稿源,因我在厂里是黑板报的编辑,每天都有不少的工友给我写来稿件。为此我把写小说的小芳和她的稿推荐给他。对芳,他也很欣赏,尤其是芳的画的画及那ว双忧郁的眼睛,给过他很多创作的灵感和冲动。华多次邀我和芳一道去她那里玩。

那个厂一天到晚有一股子塑胶味,很浓,让我每天有晕旋的感觉。再说这份工ื作让我做得好压抑,便觉得一点儿也不适合自己。做了十三天,还没有适应公司的环境。平时,我在以往的工ื厂做新า人,最多一个星期就会与人混熟、并环境熟悉。但这个厂却不行。我觉得这里不适合我生存与展,我应该去一个ฐ我喜欢的地方工作。

每天,一早我就要做大量的工作日报表,计算每个员工的产量并登记造册,刚做的时候上手较慢,成天跟那些数字打交道,还要到เ啤机车间去测试员工每秒钟็的产量,而后算出一天能生产多少成品。忙得像个ฐ砣螺一样团团转,枯燥的数字,嘈杂的机声,拿个手表到车间去测时间,红英每天把我做好的报表检查一遍,没问题就上交,有问题就指出来让我改好。

做了六个月,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品检员,遇上一个叫张英的女人。张英四十多岁,四川人,是品检部的品管。原来在我们永新县城的二机机厂工作几十年了,也算我半个老乡吧。她对我很照顾,经常带我在她身边看货,她对我特别ี好。处处照顾我。厂里赶完了货,精减人员,我也学得七七八八基本弄明白了这本书。这时也刚好赶上原来的厂赶货加班就回了常平。因为我过三个月,属于重新进厂,又从零开始,转了一个ฐ圈圈,回到了建达玩偶厂,还是做回我的流水线。

在大朗一家叫米高的玩具厂招收员工,我去了,厂不大,是日຅资企业,日本人能吃苦是出了名的,但对员工很好,除了赶货,一般就是八小时工作制,管理很人性化,一个香港的女孩子管着我们。我已经能笨拙地说一些本地话了,她和厂长对我还不错,厂子很小,一百人不到,在长富工业区,那个工ื业区好多厂,都不大。有玩具、毛织,还有其他厂,我们没事干,就跑到毛织厂学织花机去了,师傅以为我们是新进厂的员工,还过来教我们呢?挺好玩的。工ื业区后面是个大朗二中,没事我会跑到学校去溜达,重温昔日的校园时光,有时候拿本书到เ学校的草地上看起来。好事不长,才两个多月,也将近年关了,厂里也放假了,怎么办?

23岁的小梅是东里乡的小学代课老师๲,在家里教书๰好几年。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弟弟,听说有个机会出来工作,她也跟着来了。小梅长得胖胖的,天然的卷,一米五的个儿显得更胖。声音尖而细,嗲气十足的女人。但她很能干,也很顾家,听说她家里日子过得还行,不用整天为钱愁,父亲是村长吧,又离县城很近,可以做点小生意之类的挣点钱添置家用,日子过得还富足。她说从来没想过要出来受这份活罪,更没想过有一天要出来打工。她说:“我在家的日子过得多轻松,现在我出来了,也不后悔,至少我见识过这个花花世界ศ的度和快节奏。我没有枉来一次。”她还说她做不长,做两年找个男友结婚就再也不外出打工了。生活对她来说,是很幸运和宽容的。

小青出来打工,挣钱๥只要每月给五十元父母。其它的,她全部存入银行帐户。小青很爱打扮,手脚麻利,手工活做得很快。组长很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小青长得苗条,唯一的不足是胸部ຖ扁平,像个未成年少女般育不良。她不但手巧,而且口才也好。每次我和海珠两人都争辩不过她。这是小青的优势,工资却总是比我等拿得高,她做货又快又好。组长喜欢的小青还可以偶尔拿到点单价高的货来做。每月二百六十多元稳拿稳赚,诸君,这是八七年的工资,算高的了。她的钱๥除了扮靓,全存进了小金库,小青平时却很节俭。一个月就留五十元吃饭,四两的饭票才四毛五一张,够我们吃的了。外面的零食也๣很便宜,消费水平很低。

我跟海珠、云霞、四妹、小青、小敏一起商量后统一意见。最后决定:既然来了,那ว我们怎么也๣得做个样子出来,否则就白来了,管它条件怎样?做了再说。来的时候是我们自己้争取要来的,现在平白无故回家,还不是种田,会有什么好事等着我们。”

他说:“大家不要哭,在我这里做工ื,绝对是不错的,你们别看我们这里的厂房是矮点,但这都是按国家规定的生产安全的标准修建的,烟花厂不可能建高楼大厦,只要你们安心做工,钱这方面我们是不会亏待大家的。这样吧,大家也饿了很久吧,先到厨房吃了饭再说。”

我是从生活底层走出来的,我经常说自己是“当代自我流放的漂泊者”。我喜欢东莞,梦想东莞是自己的家园。打工生活的经历及对文学的挚爱,让我产生了写作的欲望,这是一种“心灵呼唤”,当自己有了创作冲动时,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一种急于把感受变成文字,要向读者倾诉的欲望,不然就会疯掉。

在黄江镇,一个广西的女孩送给我一个笔架;在常平司马,一个ฐ湖南的女工生拉硬扯,要和我合影留念,在常平,一个ฐ叫陈国红的广东女孩,也是个文学爱好者,一次性给我寄来了6o元钱,还附了几个朋友的地址,请我逐个给他们寄书去,并且要亲自签名,写几句祝福的话作为圣诞节的礼物。此后,我就和陈国红成了好友……

她在娓娓叙述她卖书的故事,完全沉浸在一种幸福的回忆之中,这当中,有苦也有乐,最大的乐事是当每一本书๰卖出去,见到เ工友们脸上满足的笑容。

她说:“我认为,这不是对她个人有什么崇敬,而是对打工妹写诗出版这件事本身表示了兴高采烈。”

我也明白,汪洋决不是为了赚钱,真的没有想过赚钱。与她写诗,卖书相比,即使赚到几个钱,又算什么呢?我想,汪洋的卖书与我的《作者签名售书๰》一文中所描述的景况是多么เ的不同啊!卖书生涯并非全部都是诗,如同生活本身并不是处处都是快乐和美满的。当遇到危险的陷阱时,汪洋又怎样勇敢机智地保护自己呢?一天晚上汪洋到一家工厂签名售书,卖完走出厂门已经快1o点了。没走几百米碰上一个驾辆摩托车的青年男子,口口声声愿以四元的价格“顺路”带她回厂。

她说:我走到金美管理区附近,青年男子载着她往苏坑管理区方向的小路开,那里是一片浓密低矮的柑桔林,黑灯瞎火,四周阴森恐怖。便警觉起来,我知道那里曾经生过几起凶杀案。感觉不对,立即叫青年男ç子往回开,他说到那边转个ฐ弯就到了。转个ฐ弯?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认识这个地方,认识这条路,没有人会舍近求远的,快给我停车!”青年男子没有停车,反而把油门加大了。她临危不惧,勇敢地从后面纵身跳下,爬起来摸摸摔得流血的手往回走。

青年男子却调转车头追上来,死乞白赖地伸手向她要车费。她用广东话坚决地说:“要车费?跟我到派出所!我还没找你要医药费呢!上车之前我就记住了你的车牌号码,你是跑不掉的。”响当当的本地方言,响当当的理由,对于任何坏人有一股巨เ大的震撼力,青年男子脸色死灰,吓了一跳,不敢再撒野,只好灰溜溜跑了。

事后她回忆起来,平静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车牌号码,我是唬他的,在这种人、这种事面前,我不能不采取保护自己的紧急措施。”

我不太懂诗,对于她的作品,我无法评价。我只想说,一个普通打工妹,的确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某市๦某报某编辑撰文大骂汪洋:“为了出名拿一栋房子的钱出一本很粗劣的诗。”我以为,这是恶意中ณ伤,大可不必理会它。最后,我想引用东莞诗人方舟的一句诗来结束本文:因为爱诗,他们一无所以,因为爱诗;他们拥有一切。

这篇报导当年荣获了广东省好新闻二等奖,占据《东莞日报》整整一个副刊â版面,还配了刘述康老师的评论文章和配了我诗集中的两小诗。

当时,一个ฐ只有初中文化的打工妹能出版诗集,在整个中国还是例,引起了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南方日຅报》、《江西日报》、上海《文汇报》、《北京青年报》、《羊城晚报》等全国一百三十多家新闻媒介的先后报导,我被誉为全国第一个出版诗集的打工妹,一时间打工朋友的信雪片般从全国各地飞来,有买书的、祝๩贺的、交友的,我结交了一批很活跃的打工ื文学青年,他们给我以无边的激励;几年后,他们也都成了作家并做了编辑、记者。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我都跟他们保持着很好的联系。有些信,我至今还保存着,那是我一段刻๑骨铭心的辉煌的记忆,我怎能忘却?

《羊城晚报》记者主任冯平、还有陪同的两ä个人,由《常平报》主编殷凤铃带路,到我们那个小厂采访,事先给厂长打了个ฐ招呼要求配合。每人我赠书一本,临走,她们硬是要我收下了2o元的书款,好令人感动。

很多文学爱好者给我写来书信,与我交友,还有一些是求婚的。报纸杂志一时间热闹起来,写我的人多,找我的人也越多。那些不如意,我早就忘了。有一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这不是什么เ好事,你可以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