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转头起身,看向门口。锦烟面色苍白,快步冲了过来,将几个婆子扯开,像母鸡护小鸡一般挡在候婉云身前,盯着顾晚晴,脸色凝重。
锦烟扬起下巴,毫不示弱的与顾晚晴对视:“我斗胆要问问王妃,您又是在做什么?”
勺儿是顾晚晴一年前差人从戏班子里买回来的丫鬟,最擅长口技模仿。如今勺儿被安排到大奶奶房里当粗使小丫头,勺儿生性腼腆,长的不甚起眼,平日里又唯唯诺诺,因此就连候婉云也不大注意到这个小丫头。
不过典籍上没有记载,并不代表没有这回事,自己母亲确实是被这个法子害死的。而且自己前世之ใ死,候婉云口中所说的“过敏”,也是无法查阅到的病症。所以如今这逍遥膏,八成是有问题的。
候婉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姜惠茹和元宝亲近,可是在姜炎洲看来,不过是自己妹妹想抱抱小狐狸,便替候婉云答应下来,道:“你既ຂ然喜欢,就抱着吧。”
候婉云气的脸都快绿的,还不得不强压着情绪笑的跟开花似的,道:“你大哥说的是,若是喜欢,就领回去玩几天吧。“
姜恒刚下了朝回来,朝服还未来得及脱下。顾晚晴走进去服侍他更衣,姜恒瞧着妻子忙碌的样子,道:“儿媳妇回门事都妥当了么?”
顾ุ晚晴被他看的虚,转身取了姜ä恒平日佩戴的玉佩,低头为他带上,顺口问道:“昨个你未上朝……圣上、太后可有说什么เ?”
太后一听,心里更不高兴了。候婉云踢伤了婆婆,后院内宅的事竟然牵连的前朝的大臣都不上朝了!平亲王姜ä太傅这般的重臣,就是皇家都忌惮三分,这候婉云的婚事,是太后撮合的,如今刚嫁进去就闹得人家家无宁日,还伤了姜太傅的宝贝夫人,太后心里也颇为忐忑,生怕平亲王将自己记恨上了。
皇上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
姜ä炎洲转头瞧着她,眼中划过一抹厌恶的神色。
顾晚晴笑眯眯的摆摆手,道:“这怎么เ能行,云儿还在这呢,你且等着,我给她上了药,你们在一块回去。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多处处才对。”
姜恒穿戴好朝服,回头冲床上怨念的小妻子微微一笑,道:“成,今个夫人来宿在书房。我叫碧罗碧媛将书案拾掇拾掇,撤了纸笔。”
今个早上新妇要来敬茶,顾晚晴偷不得懒。姜恒走后,翠莲进屋来服侍顾ุ晚晴。翠莲见到自家小姐满面红光,皮肤细腻,眉眼间都是妩媚,捂着嘴偷笑,揶揄道:“奴婢瞧着这二年小姐气色越的好了,看着这羊脂玉一般的雪肤,瞧着多滋润。”翠莲咬着嘴唇,加重了“滋润”二字。
“误会?既是误会,不如将账簿都拿出来瞧瞧,对对帐便知道。”姜恒的声音从屋里响起,钱氏心里咯噔一声:大伯居然也在?
姜恒要查看自己的家业,钱氏自然不能拦着什么。钱氏持家多年,账目里头的猫腻她自然是知道的,本来早ຉ些年她做账还分明账、暗账,防止有人查账。明账的账面都是平的,做的漂漂亮亮。暗账才是真正的账面,里头的猫腻不少。可这几年她瞧着也无人接手管家的事,再加上顾晚晴一直以来表现的对管家毫无兴趣,钱氏也就松懈了,账房里的人都懒得将一次做两个账目,都只将真正的账目做了。
姜ä恒也看着她,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丝狡黠,他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姜恒是何许人也,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一代权臣,若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早就死了几百遍了。他转身,冷眼扫过那群仆妇,而后柔声对顾晚晴声道:“就按照夫人说的办,让她们都跪着吧,下次再出这事,打死了清净,我姜家可容不下奴大欺主的畜生。”
到了顾府,顾老爷和顾太太闫氏早ຉ就候在家里,等着这贵不可言的姑爷带着小姐回门。
蔷薇冲碧罗碧媛行礼,道:“两位姐姐好,我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名叫蔷薇。是太太叫我来给老爷带个话。”
姜太傅跟前的丫鬟,那可不是愚笨的货色,各个都是人精,蔷薇这点小心思怎么能逃得过碧罗碧媛的眼睛。
杏花心想,反正这府里横竖没人认识自己,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反而落了刻意,她垂着头,恭恭敬敬道:“是奴婢粗苯,冲撞了太太。”
顾晚晴用勺子搅动着鸡汤,压低声音对翠莲道:“翠莲,你现在就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记住千万别声张,就说是你娘病了,让大夫来给你娘瞧病。”
巧杏诧异的看着妹妹,她知道妹妹的为人,并非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又见巧ู梅冲自己้眨巴眨巴๒眼,姐妹两人心意相通,巧杏也说:“唉,妹妹说的也对,是姐姐一时钻了牛角尖。三小姐平日里对咱们这么好,时常赏赐,咱们要好好给三小姐办事。”
“那小姐可真够狠的,若不是我瞧见那刀光,恐怕你我姐妹二人已经上了黄泉路了。”巧ู梅心有余悸,对那位三小姐更是忌惮。
后来得知元宝本是青丘狐狸国的灵兽,青丘国的狐狸有恩必报,候婉云救了元宝性命,元宝为了报恩,就借给她一个法宝——随身空间,并且约定元宝留在她身边,一直到候婉云这一世的生命结束。
于是当年候婉云一直伪装的很好,花了将近两年时间骗取了元宝信任,差点就让单纯的元宝认了她做主人。可惜那时候她把自己娘亲推下湖里淹死的时候,被元宝看见了,元宝识破了她的真面目,便不再搭理她,候婉云催熟随身空间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两个婆子一见这两个有脸面的丫鬟都起来见礼了,也跟着站起来。
锦烟脸色始终是带着笑的,笑容温暖和煦ะ,为她增了几分烟火色,显得稳重亲切了些,“让两位嬷嬷久等了,大人在里头呢,请两位嬷嬷随我来。”
尤氏看了一眼长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理了理顾晚晴腮边的碎,道:“姨娘跟你说过,没事不要过来跟姨娘见面,免得太太看见了不高兴,你又要受委屈。你一向是个乖巧ู听话的,无事不会跑来,说吧,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姨娘,有件事我想请姨娘去跟父亲说。”顾ุ晚晴斟酌一番,抬起头看着尤氏的眼睛。
顾ุ老爷看着女儿的神态,忽然心就有点软了。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从小就怯懦又胆小,却是个ฐ听话孝顺ิ的,除了前几天的跳湖,从未忤逆过自己的意思,每日都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父亲和嫡母。如今她竟然为了讨父亲的喜欢,连甘愿做妾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虽是庶出,可是好歹也正经的管家千金,将来嫁出去也是做嫡妻的,做妾,那是多大的委屈。
这么想来,顾老爷连日的打算全都泡汤了。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慈父模样,道:“女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怎么忍心委屈你做个妾呢。你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爹自然是要为你做好打算的。今个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改日爹再找你说话。”
“哈哈哈哈哈!”候婉云看着满脸担心的长姐,笑的更厉害了,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候婉心的手臂。候婉心只觉得手臂似是被针扎过了一般疼痛,接着就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站都站不稳的倒在候婉云身上。
“哼,你这蠢蛋,这时候了还这般愚蠢。”候婉云将信封放在掌心摩挲,笑嘻嘻的盯着一脸惊恐的长姐,道:“像你们这般愚笨的人们,就该通通都死了,省的活着还浪费粮食。不过你们倒也不是没有利ำ用的价值,起码死之ใ前给我留下这金山银山。”
姜惠茹慌不择路的往前跑,第一反应就是去告诉她大伯。而后她一路小跑到书房,刚ธ要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姜ä恒的声音。
平日里姜恒总是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几乎很少见他大声吼过谁,可是如今他这声调高的,连门口的姜惠茹都听见了。
大伯怒了?姜惠茹心里咯噔一声,压不住心头的好奇,躲在门口听起了壁脚来。
“……婉云一个弱女子,嫁过来无依无靠,你就任由顾ุ晚晴欺负她?你也不管管!”锦烟的声音,愤怒而压抑。
“后宅的事我交给晚晴,自然是信她的。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姜恒的声音,清冽的让姜惠茹心里打了个颤。
“你信她?她做的那些事,你会不知道?”锦烟哼了一声,“你就是护短!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你那妻子!为了她你连朝都不上了,多少年你都从未缺席过早朝,就为了她一人破了例!”
“那也是我的事。”姜ä恒声音隐隐含着不快,“她是我的妻子,我就这么一个妻子,我护着她是我的本分。况且那件事,本就是候氏有错在先。在家里受了委屈,居然告到เ公主和太后那,家丑不可外扬,新婚第一天就闹的如此沸沸扬扬,难不成是想全天下都知道我姜ä恒的妻子刻๑薄虐待了她?我若不管,叫我姜家颜面何存!”
“好啊,姜家的颜面大过天!”锦烟哐当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她眉目紧缩,眉宇间尽是悲怆之色,“为了姜家的颜面,我有亲不能认!”
姜恒看着锦烟眉宇间的痛苦,心痛的揪了一下,神色缓和了几分,走进锦烟,口气软了三分,道:“锦烟,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锦烟呜咽着,强忍着眼中泪水,咬着嘴唇,脊梁挺的笔直,眼里尽是倔强,道:“我不怪你,父亲临终前交待过,这都是为了姜家的声誉着想。锦烟自身身份低微,又是不洁之身,此生断无可能ม认祖归宗,要怪就只怪锦烟命不好……只是恐怕锦烟有生之年,都无可能光明正大的喊你一句‘哥哥’,都不可能以女儿的身份去拜祭父亲,每每想起,心如刀割。”
“妹妹……”姜恒胸中ณ的一腔怒火,全部化为怜惜。
“锦烟不求别的,只求一件事。”锦烟擦了擦泪水,抬头看着姜恒,眼神坚毅,“锦烟此生欠那人一条命,无以为报。只求哥哥能替锦烟庇护他的妹妹,就当是哥哥替锦烟还他的救命之ใ恩,好么?”
姜恒凝视锦烟良久,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