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元“呸呸”地吐了几口说就要过年了说不吉利的话。我看你能活两百四十九岁给咱们孙子的孙子抱娃仔哩
李儒元家的茅草屋里张春好还没有睡觉她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裳坐在木礅上身边是古老的织机。旁边的木凳上放有油灯豆大的光点把她罩在昏晕的光团里。瘦小的身体佝偻着更加瘦小。她把布刀从右边伸进两层经纱的夹缝让左ุ手勾住布刀的另一端用布刀砸紧刚牵入的纬线再把横穿于经纱上的木梳拉过来在布口的纬线上连续撞击两下同时踏下脚下的吊杆使交错的经线互换位置。她这样机械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每做完一个动作的循环木梳就要发出两次撞击的声音成布就增长一线。她的单薄在微弱的灯光里有节奏地仰俯。一下一下的机杼声敲击着后半夜才升出的月亮又推着月亮向归宿滑去。成布也在月亮一丝一丝地滑去中一丝一丝增长。偶尔她停下机杼运动伸开双臂吁上口气又赶忙伏下身子继续机杼的运动。渐渐思维中出现了幻觉这些布匹变成了衣服老公和肉儿穿着崭新า的衣服走在村子里脸上充满笑容。村人看着他们发出对她的赞颂โ。在博贤村老公和孩子衣服整齐干净女人脸上就光彩。老公和孩子衣服肮脏缺袖子短胳膊女人就遭村人耻笑。
夜深了月亮才出来给这片山地、河流、土路龙脊海ร湾、村舍洒下清冷惨淡的银光。天地间似乎都安眠了实际上没有一个东西真正安眠。海浪继续扑向海滩发出不停息的涛声；旷野的小虫小兽有的奔跑寻食有的调情交配；树木在吐故纳新抽发新า枝；庄禾在拔节孕育果实全是为了自己和种族的生存
李儒元等李书渊走远了对张春好说你和阿文到咱家自留地干活我去给书渊家的自留地干。咱干活费的是皮肉上的力气人家做学问耗费的是骨头里的力气熬人得很
张春好走到一个ฐ树丛里拿出藏在里面的大砍刀对着比手腕细不了多少的杂树砍。一刀砍下去贴近地面的树干上有了一道伤口又一刀砍下去伤口扩大一些。她两手抱着砍刀高高举到肩膀上空又狠劲砍下去砍刀吃进树干的瞬间发出嘭的声响。与此同时她喉咙里也迸发出用力的嗨声。七八砍刀过后树干被砍断就对大儿子喊文儿把它拉到一边说完跳过这棵倒下的树枝跑到เ另一棵杂树跟前又猛砍起来。李雅文把母亲砍倒的杂树拖到空旷的地方用砍刀削去树枝把树干和粗树枝砍成三尺长的节段摆放在田à埂上。他刚ธ把这棵树处理完母亲又砍倒一棵树他来不及擦汗又处理下一棵树。
孔方印一蹦从车上跳下来跑到李儒元跟前说儒元真会过日子中午的米饭炸鱼舍不得吃连蕃薯都留到这时候。你要是吃不下去就给我吃了。我半夜到เ家没人做吃的要饿着肚子睡觉。李儒元说这不是我的蕃薯是鼎崧祖爷的。你要是饿了就拿去吃了孔方印嘻嘻笑着说儒元是好人我以后要是当上大干部就让你当小干部不出力气挣大工分。他说着就把手伸过去要接蕃薯。
孔方印看着李鼎崧用力咽着蕃薯呜呜咽咽地嘟囔着谁都听不明白的话。李儒元跑过去在他背上敲他又用力咽了几下才把蕃薯咽下去把眼泪都憋出来了。李儒元给李鼎崧和李书渊说咱们回家都有人做饭方แ印回家什么都没有现在不吃点东西会饿一夜。
陈立仁说祖奶做事我没什么说的就是放心不下跑过来看看。祖爷做这么大的事情给咱村争这么大的脸面说什么เ也得来壮壮声势放屁添风多少起点作用
李书渊搬来凳子放在陈立仁屁股后边说陈队长坐
李鼎崧问立仁吃早ຉ餐没有？陈立仁说我出门的时候老婆正要生火估计现在把糜粥煮上了。我把这里的事情看过了回去饭就煮好了。李鼎崧说一会儿在这里吃吃煎鸡蛋。说完对老婆说多给锅里下些白米把糜粥煮稠些再多煮些蕃薯把鸡蛋全煎了。立仁和书渊来了不给他们吃留着做什么เ？
李鼎崧老婆给陈立仁说我家鼎崧早ຉ几天就说了过年要请你们吃饭刚好你们来了我现在就去做饭她说话的时候厨房里传来水的沸腾声又说水开啦我给你们泡茶就朝厨房跑去。先拿过茶壶把鹧鸪茶放到鼻子跟前闻了没有霉味有清香把茶叶放进壶里又把开水灌进壶里给三个ฐ碗里倒上对他们说你们先喝茶我就做饭
李鼎崧、陈立仁、李书渊围着桌子坐下面前的碗里腾着热气氤氲里带着鹧鸪茶的醇香钻进鼻孔身上有了勃勃活力脑子一派清醒。院子里的桂圆树、杨桃树、木瓜树、槟榔树枝叶正绿。枝叶中ณ活跃着一群鸟儿从这个树枝蹦到那个树枝这个叽叽几声那个喳喳几声热闹了院子。突然房顶上落下一只喜鹊蹦了几下落在树枝上撅着尾巴๒对着他们叫。
陈立仁指着喜鹊对李鼎崧说祖爷喜鹊落到你家的树上叫哩你家明年肯定有好事情
李鼎崧眉里眼里都是笑说有立仁这话明年咱们都有好事情。喝茶这是你祖奶前几天专门到เ镇上买的黎山鹧鸪茶。要喝鹧鸪茶还是人家黎山产的好清热去火明目保肝。说话时把茶碗朝他们跟前推了一下表示当主人的礼貌。李书渊和陈立仁就吐出槟榔如吐了朱砂。三个人端起茶碗茶水太热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茶碗等凉些再喝。
李鼎崧看着陈立仁说立仁队长你是咱村的父母官村里的事情还得你说了算
陈立仁一愣不明白李鼎崧为什么把二尺五的帽子给自己头上戴说我虽是队长但有你在最多算个二把手。我什么事情不是听你的一直把你的话当指示哩。我第一听毛主席的话第二就是听你的话。听祖爷的口气一定有事情要我去做。
李鼎崧说学校办在镇上镇上离咱村二十多里还要收学费。咱村有几十个ฐ该上学的孩子因为离学校太远没钱交学费就不去上学。再过十几年二十年咱村的天下就是这茬孩子了他们要是不懂道德没有教化会成什么样子？咱们老祖宗在村门的石柱上刻๑着博兼耕读家声远贤逶清和族誉高。祖宗们讲究的是耕读种地读书家和睦邻村子才能兴旺。我这些年写得最多的对联就是耕读传家久读书继世长咱的后人不读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