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子墨迟疑地看了眼僵着脖子苏困，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棺材，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两ä手撑着床，看起来是放松的姿势，实际上刚才电话铃突然响起来的那ว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跟惊弓之鸟似的窜起来了。他在急促的电话铃声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朝耿子墨瞄一眼，便又把视线转回到棺材的方向。
随着屏幕亮起，听筒里也传来了一个ฐ有些沙哑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电话变音的效果，那ว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指甲在粗粝的磨砂纸上划ฐ过似的，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简直能让人炸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耿子墨手一哆嗦，差不点儿把听筒给扔了。
不过这个月他别说余不下钱，估计连日常的费用都要不够了。而破财的根源，就是这口破棺材。
“亲~我查过了，那ว个确实只是个空壳，里面什么เ都没有，那ว就是取个升官财的意思，不可能真放什么เ不干净的东西，您放心。我在寄之前都验过，包括那里面，棺盖是后来重新密封的，电脑里有照片，要不我给您几张看看？”
苏困只看到เ那只小鬼死死盯了他片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它似乎比上次更透明了一点【……】，他甚至可以透过它清楚地看到后面的墙壁和窗帘的一角。
不过那种轻微的痛感几乎是瞬间便消失了，倒是那ว股冷丝丝的寒意一直不散，苏困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把内脏器官拎出来，放在冰水里涮了一遍，又给塞回了胸腔里，那种滋味着实不太美好，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眼看着天擦了黑，苏困原本打算去旁边的那家市里顺ิ带拎点菜回去，这里的菜价比他们那个小区市场的菜价要便宜一点。不过想到耿子墨去面试了，今晚能ม赶回来吃完饭的可能性不大，便又有些犹豫。
“其实这条街上几乎就没有生意不好的。”那ว男生推了推眼镜道：“冬天的话，那ว边两ä家火锅店总是爆满，这种天就是那ว一片烧烤摊生意最火，剩下来的，比如这种米线店，就没有特别的季节倾向性。学生嘛，有时候不讲究内容，只是单纯地想出来吃一顿，反正我们宿舍的几个都是这样。”
已๐经进了卫生间门的苏困探了个鸡窝似的脑袋出来，悲愤地冲他竖了个中指：“你他妈昨晚从床上掉下来三次，统统砸到了老子身上，真是好准头！你特么เ砸也就算了，但是劳驾您以后别砸完了还碾两下成么เ？！老子蛋都要碎了！”=皿=
昨晚那一夜对苏困来说实在难熬，尽管已经扔了那口棺材，但他也没心定到哪里去，一开始还能故作镇定地僵着脸重新躺回床上，可当耿子墨帮他关了房间里的顶ะ灯，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苏困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鬼哭狼嚎地拖了凉席追了出去，不顾ุ耿子墨的抗议，死活在他床边打了张地铺。
他一直不能理解，耿子墨明明长了张斯斯文文、极其具有欺骗性的脸，随便板一板就可以伪装成冰山型的白领精英，怎么就偏偏生了这么个作孽的性格和令人捉急的思维方แ式，他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念书太多，把自己给念傻了。
虽然之前被掐得快断气的时候，苏困的意识已๐经一片混沌，除了本能性的挣扎，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隐约觉得，一直贴着胸ถ口的那一小块冰凉似乎滑了出来，然后，一直掐着他的那双手就如同触电般猛地松了开来，而那人也随之ใ被什么东西弹了出去，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硬质的木制品相互摩擦，然后棺盖“咔哒”一声重新合上的响动。
他的意识几乎ๆ在瞬间就变得清明起来，却维持着睡觉时侧蜷着的姿势，死死闭着眼睛一动一不敢动，身体僵硬而紧绷。这原本就是动辄便会觉得热的夏天，他在惊醒的瞬间浑身蒸出的一层冷汗慢慢转热，有些黏腻地包裹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苏困想掀开毯子，拨开头，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或者干脆起床看看刚才那“咔哒”声究竟是怎么เ回事，但是手脚๐僵硬得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外头耿子墨踢踏踢踏、慢悠悠的脚๐步声就像是一单调而有规律的催眠曲，再加上大白天的那ว棺材里的小鬼相对比较安分，折腾了一夜没睡实的苏困掩着薄毯，在空调运转一阵歇一阵的呼呼声中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连午饭点都过了。
“得，一气儿省两ä顿！”苏困嘟囔着，翻身坐起，抓着抓睡得乱翘的头，瞥了眼床头依旧被阳光笼罩着的棺材，心道：常言说得好，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老子怕啊怕啊的，居然现在也敢对着棺材饱饱睡上一觉了……习惯真是种可怕的力量_:3∠_
指不定哪天，他会麻木到就算那小鬼站在他脑门上踮着脚跳芭蕾，他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一边打着哈欠朝卫生间走，苏困一边不受控制地脑แ内了一把：那小鬼没缩小前……得有一米八大几吧？那ว么个人高马大的男ç人跳芭蕾……嘶——真是恐怖片！
棺材里窝着的小号顾将军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心道：何人咒我？
洗漱完毕的苏困草草塞了两ä块饼干，便揣着钱包下了楼。他在市里买了两大包藕粉，称了点水果，便匆匆上了公交。一路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下车。
眼前的一片长巷๕子老房就是苏困和父母一起住过的老区。周遭几个片区都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了，唯独剩了中ณ间这一片，大约十来径的房子，在不成样儿的废墟石渣包围中，显得孤零零的，有些萧索。拎着手里的袋子，苏困顺着每月都要走一次的路，踩着石板朝巷子深处过去。
右手边最里头那户便是苏困家的老房子，此时大门锁着，门上老旧的红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大片的木头纹路。门里隐约有小孩儿的笑声，大概是那些打工的人出了门，怕孩子乱跑，便把他们锁在了院子里。
门口落了厚厚一层灰的信箱里塞着几张纸。苏困抽出来看了眼，拿了两ä张，剩下的又塞了回去。
他这次来，同以往每月一样，不是回自己家的，而是去斜对门的张姨那里。张姨和苏困的父母一般年纪，也是看着苏困长大的长辈之一，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父母去世之后，苏困都受了她不少照ั顾。在他搬离这片老区，把老屋租出去之ใ后，也是张姨一直帮他照看着。
在张姨家那扇白天始终半开着的门口站定，苏困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敲了敲门，然后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果然，他两脚刚在院子里站定，还没来得及朝里头的厅堂走，张姨家那条叫“黑狼”的大狗一咕噜从枇杷树下爬起来，冲着苏困疯了似的狂吠。
苏困：“……”qaq
他娘的老子都跟你认识快十年了，你怎么还回回见我都叫得跟杀父仇人似的！！
听到狗吠，里头一个ฐ年轻的女声传出来：“黑狼怎么突然叫这么凶？阿困来了？”
“……”苏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装木头桩子，声音虚弱而轻飘：“莹子你快把它拉走喂~~~~~”他从小就不是招猫逗狗的人，按理说绝对不会在中二期跟这狗结下什么不解的梁子，但是它偏偏每次看到他都红眼，那叫声急得就好像苏困下一秒就要放火烧死全世界似的，每次都搞得苏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大约是听到了苏困内心的召唤，里屋很快出来个比苏困略๓小几岁的女生，冲屋里喊了句：“妈，你别洗了，放那儿我来，你先去厅堂。”边喊，边眼疾手快地在黑狼扑向苏困的前一秒，一把抱住了黑狼的腰，就地揽住它乎ๆ撸了一气它脖颈下的软皮，把它塞回了狗窝里，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安抚着：“这么大岁数了你悠着点啊，过会儿给你拌肉。”
莹子把黑狼哄回去，便领ๆ着苏困进了厅堂，又去厨房的冰箱里搜刮了好几种冰饮，在苏困面前一字排开道：“自己挑。”
苏困：“……”这丫头整天风风火火的，行为ฦ动作越来越接近汉子了。=_=||
他随手拿了一听，莹子又把剩ທ下的给抱了回去，刚消失在门外，另一个嘶哑得就像是在砂纸上刮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困来啦。”
苏困一转头，就看到张姨从另一侧小门跨了进来。她眯着眼，脸上褶皱很深，还微微弓着背，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仅仅是一个ฐ月不见，她似乎就比上回老了很多。第一次现这问题的时候，苏困还以为她是突然病了一场，后来现每个ฐ月她都在以肉眼看得见的度衰老下去，便带着莹子，领着张姨去医院上上下下查了一遍，可是检查结果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本来还想带她去外市更好的医院，可是张姨死活不去，直说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犟起来谁都拗不过，于是苏困和莹子也只好暂时作罢。
张姨每每看到苏困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过来把他揽过去拍拍肩膀，捏捏胳ฑ膊，叨咕着“瘦了！又瘦了！”之类的话，然后便会让苏困把脖ๆ颈上吊着的玉坠从衣领里掏出来，用开始显老态的手指摩挲着翻看两ä眼，再点点头塞回去。
苏困年纪小一些的时候还会时不时问问她看那ว块玉的原因，但是张姨从来都摆摆手什么เ也不说，于是他大了之ใ后也就不再问了。
“我昨天打电话给你时，那个小伙子说你不方便啊……”张姨再次开了口，声音依然嘶哑。她其实原本的嗓音很好听，小时候苏困还经常听她哼些小调子，音色不脆，但是有种很温柔的感觉。只是后来，她的嗓子在那ว场让苏困父母丧生的意外大火里熏坏了，没能ม及时治，从此之后便成了现在这种有些可怖的声音。
她只有在家里才愿意开口，在外面一般很少会出声。平日里有什么เ事，也都是苏困给她电话，她很少会主动打电话给苏困，最多让莹子帮忙条短信。而昨晚她破天荒地打电å话找苏困，则是因为，这片住过不知几代人的老区，终于要拆了。
这对于苏困来说，除了不舍，绝对算是个不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