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颧骨上都有伤口，明显的有指甲盖大小，叶珣用手轻轻拂过，惹得小人儿吭声蹙眉。叶珣感叹道：“一个月，可总算熬过来了。”
两人相视，嗤笑出来，都是这样的交情了，客套的话还说什么。
待将叶珣放到床上，叶启楠揭开他身上的被单，一道道肿胀渗血的伤痕刺的他心里一通，不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叶琨，叶琨正耷拉着眼皮，看不出表情。
小可抹了把泪刚ธ答应下来，闻声又折回来，无措的不知该听谁的。
“二少，我来吧。”瞿子明将水杯暖瓶接了过去，倒上水便退出门去，关紧了门。
叶启楠心里骂了叶珣一句“不靠谱”，负着手踱步到窗边，来时的车行正在楼下停着，三太太还等在车里，一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如果换做叶珣，他也无需废话，捏着脖子下楼扔进车里便是，大不了回家后再慢慢哄慰拉拢，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道：“你母亲想你了，非要来看看。”
“砰”的一声，叶启楠将手中的喷壶贯在地上，一双棉拖鞋停在叶琨眼前，劈手夺过叶琨手中的皮带，擒住他的肩膀推倒，往身上抽去。
叶珣方才从屋里出去时，便将情形告诉了三太太，三太太在门外守了很久，房门并没有锁，她却不敢轻易闯，怕丈夫生气了，更加迁怒叶琨。
说是疗养，大太太却老了很多，头已经花白了，衣服的颜色比从前更素更深。
晚会在南楼大厅，觥筹交错，晃得人目眩。青城的各色上流齐聚，南京也有不少要员纷至沓来。叶珣穿上考究的礼服，亲自来做司仪。
藤条一鞭鞭打在肉上，叶琨咬紧ู了牙，冷汗骤然下来，指甲抠进手心。书房的藤条柔韧劲道，他可没有叶珣那样挨戒尺的待遇。
又打了十来下，叶启楠也累็了，从小这样，根本打不出半个字，也不知道认错服软。
“二哥今天怎么เ有空闲了？”叶珣问，一面麻利的划ฐ开玻璃瓶，将液体抽进注射器中，排出空气。
叶珣以为ฦ经过昨天毒瘾的折磨，他会吸取教训乖乖๔打针的，谁知他宁可遭那份苦也不肯轻易就范。
宪兵团与司令部ຖ可算“交情”匪浅，从前有中央军在青城，他们感到高人一等理直气壮，自近来中ณ央军撤离，青城的部ຖ队越不拿他们当回事，便时不时生摩擦。叶珣自然认识为的队长，大步迎上去，不满道：“齐队长，医院是安需要安静的场所，您这是几个ฐ意思？”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齐队长几乎ๆ没了耐性，忍了几番：“未曾耳闻。”
“未免太过扰民。”叶琨提笔否了。
“爹呢，爹怎么样？”叶珣问。
“前几天破获了一部电台，地点申阳纺织公司，背后操纵的是一对夫妻，至今逃，就吩咐城门设卡严查。”叶瑄解释。
“那个姓秦的队长，编号结尾的，帮说一声，给他提处级。”叶启楠随口说着，大家却都知道是认真的，这样认真的，真不多见，但想来做到处长就算到了头，这样不会变通的，胜不了大任。
他看着沈子彦坐油腻黑的长凳上，不由á蹙了眉：“您起来，给您垫垫。”
“坐下。”沈子彦扔下两个字，也不理他的劝告：“钱包丢舞厅了，得给结账。”
对折的皮带抽到身上，火辣辣的疼，父亲用了力，叶琨哆嗦一下，扶了墙站稳。
叶启楠也不再说什么，又狠狠抽了几下，看出叶琨双腿打软，才停了手，容他歇息片刻๑。
叶珣热的可以，没空接话，脱了军大衣搭小臂，便有侍从他手里殷勤的接过来。
“不久，就能见到哥哥了。”沈子彦说，像哄一个ฐ走失的孩子。叶珣眼睛一亮，似有喜色。
许凌扬被推出急诊室，被医生指挥着推到病房。叶珣追过去问，大夫只说有几处瘀伤和轻微脑震荡，其他还需继续观察。
“叶珣？”许凌扬扭过头来，表情诧异：“听他们说我还没信，你怎么在南京？”
叶琨焦急的在屋内踱步，夜里，他一直坐在写字台后的椅子上，想看书静心，却根本看不进去，凌晨五点多，窗外的远处枪声四起，叶琨倏然起身，打开房门，却被门口守卫冰冷的枪口生生逼了回来，腰间的枪早在昨晚被缴，现在的他形同没了牙的老虎，只剩ທ在屋里烦闷的胡乱猜想。
叶琨强作镇定，在枪口簇拥下走下楼梯，定定神，客厅沙上扶额坐着正是沈子彦，似乎很乏，杨四小姐在一旁้为他揉着太阳穴。
“现在有点冷。”叶珣往写字台上茶杯里添了热水，凑到父亲身边抱着暖手，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的神态。
瞿副官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沓文件，瞄两眼，狠狠摔在桌上：“鼻子他妈比狗还灵！”
叶启楠正在值班室坐着，宪兵团的人好茶好水招待了，丝毫不敢怠慢。
叶珣返回屋里，拨开学生到父亲身边，张口就对学生们咆哮：“干什么เ呢！日本人就在东北，觉得本事大得很的，就去打，去抗日，示ิ威游行就能抵抗侵略收复失地了？”
叶启楠，向卢秉正道了告辞，却见沈子彦原地站了不动，也不动声色，只带了叶珣他们二人离开。
没，没有，只是陪司令去。”正当出神，叶琨突然一问，让叶珣反应不及，有些张口结舌。叶珣在酒会上喝得不算太多，就算喝多了，折腾这么一下午，又开飞机上天吹风，身上的酒气早ຉ就该消了，可这之后他们又去吃饭，陪沈司令喝了不少，现在一身酒味解释不清。
“躲得过初ม一躲不过十五，或者你一辈子不回去？”叶启楠慢悠悠的说着，仿佛一眼穿透了叶琨的心思。
叶启楠声音冰冷，叶琨低头听训，心道这才是正常的口气。想起照片上那个烫了卷的姑娘，摩登的连衣裙ำ，相貌说得过去，气质差强人意，真是没什么别的印象，或者……叶琨没有问出口的，他最终到底和哪个结婚，这样听起来太过戏谑，娶谁又有什么区别ี，毋宁麻木些吧。
叶启楠适时停了手，摆弄着藤条等他。
叶启楠忍了心疼，甩手又是一记，抽到腰臀处，鞭起处变得煞ย白，而后血液回涌，立时浮起一道檩子，叶珣往前一晃，赶忙撑了墙壁，呼息急促。
玻璃崩碎的清脆声划破空气，叶琨倒吸口气，酒杯被父亲捏碎，碎玻璃撒了一桌，电å文被红酒沾湿，红的像血。
“坐那。”叶启楠吩咐着，掏出方帕子捂住伤口。
叶珣拿了照片拍在床上：“就一张照片，我可以找法国朋友明天就做一百张给你们，这能证明什么！”
叶启楠看了会，倏地站起身来，拎着叶珣的脖领：“你给我站起来，什么规矩，起来！”
“你跟我讲理？”叶启楠抄起一旁的镇纸，扬手甩了一记：“跟我讲理！”
叶珣没了声响，伏在那不动，只有双肩微不可见的轻颤。
叶启楠伸手狠戳了叶珣的额头，回头吩咐小可：“再去找陈大夫来瞧瞧！”
小可望着窗外，玩笑说：“小爷，你可以堆雪人儿了。”
许是上午在司令部忙碌，又遇上学生自焚的触目惊心，下午又乘火车长途劳顿，屋里屋外冷热交替，有些着了凉，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上带了金箍般的难受。
叶琨转身：“怎么了？”
三太太看了舒月一眼，挥着拳头狠狠捶了叶琨几下：“这么几分钟็功夫，怎么给弄哭了！”
“娘……”叶琨刚要开口辩解，被三太太一把推开：“你老子叫你，还不赶紧下去。”
叶琨看一眼三太太，无奈的笑了，叫我来的是你，赶我走的也是你。
轻轻带上房门，他看到เ同时出门的叶珣，两人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目光如窗的月色一样明亮，透着冰凉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