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皇帝断然道，“无需收拾，也无需对她警告，一切放任自由。我就是要看看，她会翻出什么花样来。”
不过，各宫各院都没有刚来一个都人就立即上岗的道理，至少要由á师父带着打几个月的下手，再去近身服侍主子。王智便提出：“只是如此仓促，怕会容易出纰漏。”
皇帝却不露声色，手里悠悠把玩着一柄白玉錾金如意，静默半晌，方道：“上回是谁提及，有个ฐ翰林院编修要外放的？”
皇帝目光一抬，脸上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与得色：“哦？既是这般的良质美才，任一个从六品的御史未免大材小用。依杜卿所言来看，皖南一带风平浪静，民风甚好，是个好去处，就让这位吴编修去到那ว边，任个四品知府吧。”
早就知道让他明白自己对他的好感也可以引他增加对自己的好感，却没想到效果如此显著。竟然一下子涨了8点，差距拉大到1้0点，这下安全系数就高多了。
原来爱情不但可以量化为数字，还能把每一次心情变化的原因都总结得如此清晰，绮雯也是服了。
皇帝有些怀疑：“你知道？”
这回她是真的脸红了，真的像个ฐ含羞小姑娘，不是他的错觉。皇帝想了想，既ຂ然话题涉及到婚嫁，她这反应也算合理吧。
绮雯悚然一惊，原来那寥寥五名御妾还已经死了一个ฐ，还是因为讨好皇帝而被赐死的。嫔妃耐不住寂寞，去讨好勾引皇帝，这没什么新鲜，怎就至于落得这么悲催的结果？
除此之外，一个小小才人上头还压着皇后和宁妃呢，直接跑去勾引皇帝，不是找死么？这也十分蹊跷。
屋内燃着檀香，南炕上铺着雪白如玉的竹篾簟子，国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穿着家常随意的服饰，隔着炕桌，坐在簟子上交谈。
皇后蹙了蹙柳眉，有些张不开口。一年来婆媳接触不甚频繁，却算的上融洽和睦，只是有些话即便是对亲生母亲，她也想不出该怎么说。
岳姑姑负责了接应绮雯进宫的一应事宜。在尚仪局那小院门外等来绮雯之后，她就将绮雯转手交给了里面的李嬷嬷，简单扼要地申明这是自己的堂妹，是长公主出游时途径岳家，恩典她回家稍坐，见到堂妹受嫂子的欺压，就荐到长公主ว跟前当差ๆ，长公主ว与绮雯投缘，一口就答应了——一个从事实演化而来的故事。
从这时起，她就成了这座挚阳宫里的一员。
前皇后早逝，二三两个皇子的生母当年都只是庶妃，本来他的生母早已被封为ฦ了继后，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后，是他这嫡长子身份的保障，可太上皇偏又追封了源瑢的生母为继后，也就是同样给了源瑢一个嫡子的头衔，这用意还不是昭然若揭么？
他是更有资格，那又怎样？恐怕民间很多人都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个ฐ二皇子源琛的存在。外人或许替他惋惜，觉得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源瑢抢了，他却不介意，也只能ม让自己不去介意，不然又能如何？
——这对兄弟的思维完全不是一个ฐ路数，难免会对对方有点看不懂。
潭王回头来看他：“那是自然，怕的就是他无欲则ท刚，只要有欲，于咱们都是大好事。何况，还是个罪臣之女。”
更不必说，国库吃紧ู，边关的军饷开不出来，尽快抄了赵家，将赃银罚没回来，可供周转一时。
其实无论绮雯如何回答，他都会如此判罚。反正皇帝的金口玉言，将她一个女子摘出来轻而易举，谁还至于为此与他较真呢。
未料é想事过不足半日，锦衣卫指挥使邱大人竟登门来说，他们偶然救下一个被劫持的姑娘，自称是赵府的大小姐，刘ถ氏躲在屏风后听见简直吓丢了魂儿，待听见邱昱说怀疑事有蹊跷，主动问那姑娘会不会是冒认的，刘氏可算逮到เ了根稻草，拼命打手势使眼色，示意赵仕进顺水推舟。
长公主跳下马过来拉了绮雯的手，去到赵仕进面前问：“你倒看看，这是不是你妹子？”
长公主听他拿驸马来调侃，并无羞怯，只在幕篱后撇撇嘴：“说得倒像陪我出来是什么苦差事，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回求父亲恩准咱们出来游玩，不只为我自己，更是为了让二哥散散心。他操劳国事已久，若非我趁这机会拉他出来玩玩，他还不知何年何月才想得起歇上一歇呢。你不过是个沾光的，还敢抱怨什么？二哥，你说是不是？”
“去去，二哥都没说什么เ，要你多嘴。”长公主ว反唇相讥。兄妹两个你来我往地拌着嘴，谁也不肯服输半句。皇帝则ท一直缄默不语，时时显得心不在焉。
绮雯不能理解，刘氏也算是出身于簪缨世家的大小姐，有个官拜礼ึ部尚书的老爹，怎就没见一丁点的文艺范儿，反而是一副穷疯了的丝相呢？
绮雯没打算去为原主报仇，本想安安分分做个ฐ侯府千金等待嫁人就得了，料想老爹见她都死过一次了，也不至于再给她找一门太不靠谱的亲事。
平声静气地说完，她又朝他福了福：“奴婢无能，伺候不好主子，此举便算是对皇上相救之恩报答几分吧。主仆一场，缘尽于此，皇上保重，奴婢这便去了。”说着便要退出。
“等等。”皇帝不得不叫住她，他也起疑想多办几个贪官回收银子，无奈官官相护无从入手，等她这份账目列出来，牵牵绊绊地不知能收进多少银子回来，确实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承了她这么大的好处再赶她走，实在说不过去。
她应声站定在厅中，面上不露喜怒，也没有意外之色，明摆着一切了然于心。她怎就把他拿捏得那么准？
自见她被送来隆熙阁时便觉得是她在耍心机摆弄是非，今日新账旧账叠加一处，更让皇帝认定，自己是被她一直算计在股掌之间。
历来为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蒙蔽算计，况他也是自负精明的人，如何甘心受一个ฐ小女子如此耍弄？
哪怕她露出点得逞后的小窃喜呢，都没这么气人！
皇帝定定逼视着她，心中怒气渐渐集聚，森然道：“你好手段，连朕都能ม被你将上一军，怪不得能让琢锦那么竭力保你来御前。我这里怎就那么好，值得你如此煞费心力，赖着不走！”
这话戳穿了脸面，直刺人心。
绮雯呆了呆，好似挨了一闷棍，一时都回不过神。
话怎就一下子说得这么难听了呢？银子的事她是早就想去告诉他的，胆敢当着他的面使这么个小花招将他，还不是因为ฦ刚才见他关心则乱ກ么？本以为让他无可奈何一下，就坡下驴就能过去了，哪想得到，他竟是真那么想赶她走的，玩笑似的花招竟被他视作了无耻手段。
心间一阵酸痛无声扩散，原来情况真真应了她那个最坏的猜测，在他眼里，她真就是个ฐ一心爬床的贱人罢了！
她抬眼直视着皇帝，简直不可置信。系统显示的好感度，方才那ว一刻的关心，难不成都是假的，都是她自作多情的？
“原来，您是真有这么想要我走的？”她凄然苦笑，嗓音已有了几分沙哑。
皇帝见她变了脸色，眼圈泛红地朝他望过来，心头微微一颤，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些，但既ຂ然已决定了要她走，又何须心软？索ิ性将心一横，淡漠说道：“那自然是了，你到เ今日才明白么？”
绮雯闭了一下眼睛，熄灭了心里最后一星希望。
一时间好生后悔，真是不该来啊，兜了个圈子回到เ原点，依然是同样的结果，仅为了浑浑噩噩多了这不足一个月的活头，又何必还要多这一遭自取其辱呢？
她神态语气转瞬变了一个模样，冷笑了一声：“您说的没错，奴婢确是个死赖不走的下贱女子，我都认下便是，您还想我招认什么เ，不妨一气儿都说出来，我定会一一招认，绝无二话！”
皇帝听得一呆，这还是那个万般小心、柔顺寡言的她么？自己这一句话，怎至于惹得她竟像是万念俱灰，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
绮雯被恼怒、委屈、屈辱填满胸臆，再不想忍耐下去，反正是死路一条，早死几天晚死几天，是被系统整死还是被他处死，又有多大区别？索性将话说个痛快，死也不至于死得那么เ窝囊！
“皇上慧眼如炬，看来我这点微末伎俩都被您看透了。没错，我就是以对您钟情为由，鼓动长公主调来御前的；前阵子做小伏低，谨小慎微，一句话未对您说过，一个眼风没向您递过，都为ฦ的是麻痹您，等待您掉以轻心罢了，都不是什么恪守本分之举。”
她越说越是激愤，越说越是不留情面，柔嫩的脸上满是刺๐眼的冷讽，“我倒真想问问您是怎么想的，以您这九五之尊的身份，为了要走赶一个ฐ奴才，还来演戏，整什么打翻茶水的段子，难道不觉得多此一举，不觉得有份么？”
“你住口！”皇帝ຓ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即便是从前最受冷落的日子，也不曾有人当面对他如此顶撞，她怎敢如此！
她应声跪下，苦笑了一声：“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过是个奴才，还是个罪臣之女，合该世代为奴或是罚入教坊司的，连寻常的良籍宫女尚且不及，我还胆敢将您的军，敢要挟当今圣上？这话拿去说给别人听，有人会信么？”
皇帝目中寒芒闪烁，厉声大喝：“朕要你住口你听见没有！”
她没有住口，语调还更加昂然不逊：“家父触犯国法，我也早有洞察，那些银子本就是不义之财，既不是家父的，更不是我的，皇上抄没了去，合情合理又合法，难道我还会觉得您该为ฦ此对我心有负疚，优待补偿我的？我真能傻到以为这事就拿来要挟您的？我不过是……”
不过是看在他总为ฦ银子为难，想尽一份力，帮他分担一点，可事到如今，还何须向他解释以博同情？
她颤巍巍地咬了咬下唇，生生忍下话到嘴边的解释，“您想要我走，都不必亲自开口，只叫手下送我走便罢了，别ี说赶我走，便是要我的命，也是您一句话的事。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许多心思？！咱们两个，到เ底是谁煞费心力，是谁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