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是人……我该死!”崔化一面痛泣,磕头如捣蒜:“今天听了万岁爷的话,才知道小人……错了,姑娘……请你行行好,转请皇上让小人跟着将功赎罪吧!”
听他这么一说,宫天保与岳青绫对看一眼,俱都无话可说,一齐向着朱允炆望去。
过去事早已不忍卒思,便是眼前遭遇,也当尽情排解,长久以来,他似乎ๆ一直都在从事着一门功课——如何逆来顺受的功课。如果没有处苦如甘的这般功力造诣,日子便是连一天也过不下去的了。
朱允炆站起来拍拍衣服,打算到เ湖边走走。
朱允炆不觉怔了一怔,他已๐不只一次地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了,高鹤行既然也这么เ说,足见这两ä个人断非易与之辈。
高鹤行说了一句,拱身站起,方待退后,耳边上却似听见了什么异声。
朱允炆那句话应该是:“要是甜甜在我跟前就好了!”
原来皇帝于建文四年京师城破之日,皇后马氏,不及逃出,焚死宫内,近臣多人皆自缢死,身边原携有一个爱妃李氏,以及爱子二人,随臣计有翰林院编修程济、监察御史叶希贤,与郎中杜景贤、梁氏兄弟等数人,连同身边侍卫太监,共二十余人。
罗老头一连哼了两声,连说了两个ฐ“好!”字,霍地站起来,招呼身边童儿道:“我们走!”
甜甜姑娘总算找来了。
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交炽下闪烁出一派金光,满山满树的蝉鸣,真能把人耳朵都给听麻了。
北斗小和尚趴在石头台阶上,正在睡觉。
附近鸡啼狗叫,已似有了人家。
在一个看似农家打谷场的圆圆地方แ停了下来,朱允炆实在走不动了。
当下崔化找来了一堆干草铺垫地上,朱允炆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岳青绫背过身子来,用一把牙梳在梳头,长长的头又黑又细又长,被雨水淋得黑油油的,越加好看。
宫天保身子不好,却还能ม支持,拄着拐棍坐在一边。
崔化自承到เ附近去走走,可有人家暂时寄宿?即使歇歇腿,吃上一顿饭也是好的。
这番经历,自是非比寻常。
即使此刻,朱允炆只要略略๓闭眼,脑子里不由自主ว地便自想起连日来的那ว些惊险场面,那些死去的故旧,每一张脸,都淌满了鲜血,血淋淋的煞是怕人。
却似只有眼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睹着身边佳人的一霎,才是温暖的……
便是由于这番生死与共的邂逅、体贴,才在不知不觉之ใ间,双方的距离更形接近。
把一头长长的秀,挽了个ฐ粗如儿臂的辫子,岳青绫仰起脸盘来,近近地向着身边朱允炆睇着。
其时,她娇躯懒โ散,半倚着一堵土墙,脸上散罩着淡淡的一抹子红,模样儿甚是娇憨。
长剑归鞘,平平地搁在身边地上。
此时此刻的她,毋宁又回复到เ了她的娇็娇女儿之ใ身,然而,她却又知道,未来路上,仍然不尽太平,还得随时随刻要保持警觉。
值得安慰的是,面前的这个人——朱允炆,在自己的保护之下,总算平安历险,暂时无损,往后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是福?是祸?谁又能事先知道……
一阵狗叫声,崔化从老远跑过来。
“好了,好了……有地方住了!”
岳青绫站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
崔化说:“这里是‘白水滩’……四面全是山,我给一家人说好了,他们房子还宽敞,在那ว里暂时住上一天,再走不迟,不知道姑娘您的意思怎么样?”
岳青绫说:“房子够住么เ?”
“够,够……”崔化说:“这家人姓李,是开磨坊的,房子又大又新,只要给他们几个ฐ钱,把他整个ฐ院子包下都行。”
听说是开磨坊的,立时便想到了热热的豆腐,朱允炆立刻๑就叫起好来。
岳青绫想了一会,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就过去吧……”又说:“回头问起,就说我们是打安南逃难出来的,那边在打仗……”
这个说词极是恰当。事实上近年以来,明军多次对安南用兵,迫使安南大举ะ对境内之汉人报复、杀害,以至于时有难民扶老携幼亡命而出。
朱允炆等四人,摇身一变,成了逃难的难民,倒是极其恰当,自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天还是朦朦的那种颜色,朱允炆就醒了,只觉着身上寒飕飕的,有几分凉!
羁旅中有一份难耐的孤单、萧索……几上残烛欲熄,蜡泪淌满了半个瓷碟,摇曳着的昏黄灯光与窗外的一轮皓月映衬得分外有趣,透过敞开着的一面天窗,洒下来的一方月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床头,这就更令人颇生感触,而兴出一番幽怀。
最近这些日子,他时常在半夜醒转,而后痛定思痛,便不得安眠,咀嚼着梦境里的酸甜苦辣……一回解颜,一回唏嘘,个中ณ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及,也只有他自家心里有数了。
来到李家,今天已是第二天。
为了慎重起见,暂时不敢妄动。
一来是朱允炆身子不舒坦,连日来惊吓过剧ຕ,需要好好休息,再者宫师傅、崔化身上都带着伤,再拼下去,都得躺下不可,即使武功最高的岳青绫,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悲哀。
她其实受有很重的内伤,只是一直用内功压制ๆ着,不使作显露而已。
崔化到เ外面打探消息,预计着最快也要明后天才能ม回来,这当口急也急不来,便只得在这里赖着了。
这家主人姓李,是做磨坊生意的,李家家道殷实,在白水滩地方,算得上是富。这一片宅子,原是为主人娶ດ媳妇儿新置的,却为朱允炆一行四人占了先,预计着即使逗留个十天半月也不碍事。对于朱允炆一行此刻来说,正是再恰当不过,大可秣马厉兵以图来日。
寒飕飕地刮ุ着小风,银红纸糊的窗户一阵紧似一阵地响着,似乎满地如银的月光都被吹零散了。
朱允炆倚着床栏缓缓坐起来——意外地,却听见了仅是一帘之隔的邻室,传过来岳青绫的轻轻咳嗽ณ声音。
他于是匆匆下地,披上件丝绵袍子,来到เ了她的房子。
门帘方启,里面的大姑娘已有觉警。
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直直地向他瞅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番神情反倒使得朱允炆一时愣住了。
房子里静极了,除了夜风叩窗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四只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互望着。
便是,在那一盏迷离摇颤着的灯光里,双方แ奇妙地感触着一些什么……似乎是一直隔离在他们之间仅有的一袭薄纱也不复存在。
良久,良久,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渐渐地,朱允炆走过去,挨近到了她的眼前,把面前这个香肩半露,秀蓬松的美丽佳人,拥到เ了怀里……
“你受凉了?”朱允炆轻轻在她脸上吻着。
岳青绫微微摇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