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二人站定,崔亮神色平静,缓步上桥,与一袭淡灰色布袍的滕瑞目光相触,长身一揖:“崔亮拜见师叔!”
滕瑞微愣,崔亮叹道:“师叔下山之后,师父日夜挂念着师叔,曾绘了几幅师叔学艺时的画像。崔亮三岁入的天玄阁,十余年来,见师父每每对画思人,实是―――”
江慈会意,眼光迅在帐内瞄了一圈,找到เ放绷布的地方,又取过剪子,奔回军医处,将绷布递给凌军医,凌军医将伤员右臂包扎好,江慈递上剪子,他将绷布剪ຘ断,拍了拍伤员的额头:“小子不错,有种!”
凌承道听到เ她的声音,猛然抬头,上下打量了江慈几眼,江慈知这位有经验的军医必已看出自己是女子,遂笑了笑,轻声道:“凌军医,我是诚心想学医,也想为伤兵们做些事,您就当我是药童,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待众人骑马而去,驿丞回转馆内,一人凑近低声道:“已经让阿苏他们赶回去报信了。”
遥见城门紧闭,城墙上旌旗招展,城墙后黑压压的站了一排将士,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周之琪不由笑道:“薄公到底是薄公,这陇州ะ整得如此严肃,倒象要打大仗似的。”
裴琰伸手将她往榻上一拉,江慈天旋地转间,已被他压在身下。她情急下双手推出,裴琰冷笑一声,将她双手扼住,江慈只觉腕间剧痛,“啊”地张口一呼,裴琰温热的双唇已๐掠上了她的唇间。
裴琰的唇在她唇间流连,又重重地吻上她的眼,她的眉。他带着泉水特有气息的右手慢慢抚上她的面颊,又沿着面颊划下,轻轻的抚过她的颈่,她的胸,轻轻的,解开了她的衣衫。
裴夫人步至他的身边,看了他片刻,道:“庆德王不过四十有八,便一病不起,你认为,他这病,真的是病吗?”
“母亲是怀疑,庆德王挟功震主,过于势大,所以皇上他―――”
“三郎要王爷玉佩做什么?他府中稀罕物事还少了吗?只怕华朝,再也找不出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宝贝了吧。”裴琰若有所思。
静王侧头望向崔亮,笑道:“子明也来了。”他视线再一偏,愣了一瞬,道:“这位是―――”
卫昭眼中似有光芒,如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他微笑着向崔亮道:“子明辛苦了。”顿了顿又道:“少君去了粮仓,道子明若是归来,他夜晚摆宴,为子明庆功。”
江慈“啊”了声,崔亮转向她道:“看来去不成了。”
江慈撇撇嘴:“我还想去买簪子的。好不容易等到西街夜市重开,崔大哥又不能去。”
崔亮望了望天色,笑道:“反正也差不多到เ入夜时分了,咱们先去逛逛,再赶回来。粮草刚入城,少君估计也得忙到很晚才回。”
江慈大喜,却不动,只拿眼瞅着卫昭。卫昭神色静如冷玉,也不说话。崔亮走出两步,回头看看,微笑道:“卫大人可愿和我们同去?也好体察一下民情。”
卫昭修眉微微挑起,报以浅笑:“也好,少君不在,横竖无事,我就陪子明走上一遭。”
尚未入夜,西街上已是人头攒动。河西府很久都不曾这般热闹过,眼下赶跑桓军、瘟疫得解,朝廷又送来了粮食,百姓倾城而出,似要借这夜市重开,庆贺河西恢复盎然生机。
卫昭与崔亮负手而行,江慈跟在旁้边,被如潮水般拥挤的人群撞得有些狼狈。卫昭身形隽修,面容绝美,不多时便让满街的人群出一声又一声惊叹,许多人看得移不开目光,三人身边越拥堵。
眼见卫昭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崔亮心呼不妙,正犹豫是否回转郡守府,江慈笑着过来,手中举着三个憨娃ใ面具:“这个好看,乃‘河西张’亲手制作,崔大哥,卫大人,要不要戴着玩一玩?”
“久闻‘河西张’之名,做得真是精美。”崔亮接过面具,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戴在面上。卫昭望着江慈,笑容淡若浮痕,一显便隐,也戴上了面具。
三人在西街走了一遭,崔亮问了一些货物的价格,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街铺相继点起灯火,还有数处放起了烟花,映得河西天空亮如白昼。经历战争、瘟疫之后的城市,勃出一种顽强的生机。
江慈惦着买簪子的事,遥见有家饰铺,便拉了拉崔亮的袖子,三人挤了过去。伙计见三人进来,虽都戴着憨娃面具,除一人身着士卒军服,其余二人服饰却颇精致,想是富家子弟来游夜市,问清江慈要买簪,便极热情地将各式簪悉数摆于柜台上。
江慈挑了又挑,有些拿不定主意,崔亮在旁笑道:“你领军饷了?又买面具又买簪子。”
江慈微薄的军饷在买面具时便已用尽,听崔亮此言,脸便有些烫。崔亮也是无心之言,转头又去看旁边的饰。江慈悄悄回头,向负手立于店铺门口的卫昭使了个眼色,又把右手背在身后。卫昭慢悠悠走过来,悄无声息地塞了张银票在她手心。
江慈得意一笑,暗中ณ收起银票,又拿起一根掐金丝花蝶簪和一根碧玉簪,向崔亮笑道:“哪个ฐ好些?”眼角余光却看着一边的卫昭。
崔亮看了看,有些犹豫。卫昭也不置可否,只是看上那根碧玉簪时,视线停留了一下。
江慈收起那ว根碧玉簪,将银票往柜台上一拍,向伙计笑道:“就是这根了。”
伙计看了看银票,咋舌道:“客官,您这银票太大,小店可找不开。”
江慈“啊”了声,低头一看,才见是张三千两ä的银票。见崔亮取下面具,略带惊讶地望着自己,强撑着向伙计道:“瞧你这店铺挺大的,怎么เ连三千两的银票都找不开?”
伙计苦笑:“客官,您去问问,这西街上的店铺,只怕哪家都找不开三千两ä的银票。再说,小店要找回您二千九百九十七两ä银子,这么เ重,您也搬不回去,是不?”
江慈还待再说,卫昭从袖中取出几点碎银,丢â在柜台上,转身出店。江慈暗暗一笑,崔亮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头,二人跟了出去。
三人再在街上走了一阵,见一处店铺的屋檐下挂着数十盏宫灯,里外围满了人。江慈一时好奇,可人群围得太密,挤不进去。她回头看了看卫昭,卫昭手拢袖中,暗自运力,带着江慈和崔亮挤了进去。
这处却是店铺掌柜的在举办猜灯谜,猜中ณ者,由店里奖励一套文房四宝,猜错者,却需捐出一吊铜钱,由á掌柜的统一捐给长风骑,以作军饷。围观群众猜中ณ亦喜,猜错也不沮丧,掏铜钱时也是笑容满面。
江慈自幼便爱和师姐及柔姨玩猜谜,又见即使猜错,输出的铜钱也是作为ฦ军饷,便饶有兴趣地去看宫灯上的谜面。
崔亮看过数盏宫灯,但笑不语,江慈知他本事,摆了摆手:“崔大哥,你别ี说,让我来猜。”
左起第一盏宫灯上的谜面是“踏花归来蝶绕膝”,打一药名。江慈想了一阵,便知答案,但见掌柜的文房四宝甚是精美,他又是用自己店铺的货物为注,引众人捐饷,一时竟不忍心赢了他的。她眼珠一转,取下宫灯,笑道:“这个我猜着了,是香草。”
店铺掌柜大笑:“香字对了,却不是草。”他揭开谜底,却是“香附”。围观之ใ人哄笑:“小哥快捐铜钱吧,反正也是捐到军中,小哥下个月就可领ๆ饷,领了饷,可得多杀几个桓贼。”
江慈笑笑,欲待伸手入怀,这才想起自己身上除了一张卫昭给的三千两的银票,再无分文,一时愣住。
她回头看了看,崔亮忍俊不禁,以拳掩鼻,卫昭面具后的眼眸也露出一丝笑意。江慈眨了下眼,卫昭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江慈大喜,取下面具,掏出银票,向掌柜的道:“我身上没铜钱,就这张银票,这样吧,你让我把所有灯谜都猜一遍,不管猜中多少,这银票都算、算我们捐的。”
粮草入城,裴琰松了口气,叔父随粮草而来的密信,更让他心情大好,在粮仓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想起崔亮今日带江慈返城,他再调了些重兵过来守住粮仓,带着长风卫策马奔向郡守府。
刚行出两条大街,便见前方人潮如织。裴琰问了问,才知今日西街夜市重开,正自犹豫,道旁百姓已纷纷欢呼“剑鼎侯”、“侯爷万安”。
裴琰索ิ性下马,带着数十名长风卫,满面笑容,在西街体察民情。一路走来,见河西府渐渐恢复元气,他面上笑容更是温雅俊秀。
灯光溢彩,俊面生辉。闲逛夜市而一睹“剑鼎侯”风采的年轻姑娘们,于这一夜后,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
裴琰带着长风卫微笑而行,不时压手,百姓们知他平易近人,也便不再围观欢呼,各自逛街寻乐,只是看向这一行人的目光皆充满了崇敬之ใ意。
见街旁有一处卖胭脂盒的,做工甚是精美,裴琰心中一动,拿起胭脂ฦ盒细看,却于漫天喧闹中听到一个无比熟悉、娇嫩清脆ะ的声音:“我身上没铜钱,就这张银票,这样吧,你让我把所有灯谜都猜一遍,不管猜中多少,这银票都算、算我们捐的。”
一百、灯火阑珊
裴琰猛然抬头,街对面,宫灯流彩,她娇俏的身影立于店铺前的石阶上,笑靥如花,翦瞳似水,和着华美的灯光,闪亮了他的双眸。
裴琰缓缓放下胭脂ฦ盒,正待走过去,只听那ว掌柜的出一声惊呼,将银票展开示ิ众,围观人群大哗,又纷纷鼓掌叫好。
江慈眉如新า月,笑眼弯弯,她的面容比患病前瘦削了许多,但双眸却如以前一般清澈明亮。裴琰慢慢走近,又在街心的牌坊下停住脚步。
灯光下,卫昭与崔亮踏上石阶,卫昭戴着面具,修臂舒展,一一取下宫灯。崔亮接过,含笑托于江慈面前。江慈或垂眸沉思,或开心而呼,十个ฐ灯谜倒有七八个被她猜中。
围观人群见这位小兵哥才思敏捷,纷纷叫好,纵是猜错几个,江慈面上赧然,人们也仍报以热烈的掌声。不多时,又有人认出从疫魔手中拯救了全城百姓的崔军师,欢呼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
裴琰默立于牌坊下,长风卫过来,他摆了摆手,静静地看着江慈巧笑嫣然,看着她与卫昭、崔亮或笑望、或欢呼、或击掌。
江慈猜中最后一个灯谜,得意地向围观鼓掌的群众拱了拱手,崔亮过来敲了一下她的头顶:“玩够了,走吧。”三人踏下石阶,挤出人群,说袖卫昭脚๐步顿住,淡淡道:“少君也来了。”
裴琰从牌坊下的阴影中走出,微笑道:“过来看一看,倒是巧,和你们撞上了。”
江慈犹有些兴奋,面颊๐两侧还有些酡红,裴琰凝目注视她:“小慈玩得很开心嘛。”
江慈一笑:“玩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我可有些肚饿了。”说着当先往郡守府方向走去。裴琰与卫昭、崔亮并肩而行,间或说上几句,目光却始终望着前方那个灵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