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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七年五月,皇太极亲率两ä黄旗、两白旗精兵,进攻辽西诸城堡,攻陷明方大凌河、小凌河两ä个要塞,随即进攻宁远的外围要塞锦州。

赵率教是陕西人,这人的人品本来是相当不高的。努尔哈赤攻辽阳时,赵率教是主帅๩袁应泰的中ณ军参谋长。袁应泰是不懂军事的文官,赵率教却没有尽他做参谋长的责任,这个战役指挥得一塌胡涂。清军攻破辽阳,袁应泰殉难,赵率教却偷偷逃走了,论法当斩ล,不知如何得以幸免,想来是贿赂了上官。后来王化贞大败,关外各城都成为无人管的地方แ,赵率教申请戴罪立功,带领了家丁前去接收前屯卫,但到达时觉已被蒙古人占住,他便不敢再进。努尔哈赤攻宁远,赵率教在前๩屯卫,距离很近,自己不亲去赴援,后来宁远大捷,他却想分功,以致给满桂痛骂,酿成了很大风波。

满桂和赵率教都是第一流的将领,但性格很不同1。满桂是蒙古人,非常的戆直,简直有些傻里傻气。赵率教却十分的机灵精乖๔,相信他一定很会讨好上司,所以每一个辽东统帅自袁应泰、王在晋、孙承宗、高第、以至袁崇焕,个个都很喜欢他在《碧血剑》小说里,当袁承志周岁时送金项圈的就是他。

这件事情显然是袁崇焕的蛮子脾ຆ气作,冲动起来,作出了违反理智的决定。由于王之臣袒护满桂,袁崇焕又去和王之臣吵闹。朝廷怕王之臣与袁崇焕不断冲突,坏了大事,于是将指挥权划分为二:关内的部队由辽东经略王之臣指挥,关外部ຖ队则由辽东巡抚袁崇焕指挥。经略的官比巡抚大,但这时袁崇焕已不属辽东经略管了。

天启二年,他到北京来报告职务。他平日是很喜欢高谈阔论的,大概ฐ在北京和友人谈话时,表了一些对辽东军事的见解,很是中肯,引起了御史侯恂才子侯方域的父亲的注意,便向朝廷保荐他有军事才能ม,于是获升为兵部职方司主事自正七品的知县升为正六品的主ว事。不做地方官了,被派到เ中央政府的国防部ຖ去办事。

清兵势如破竹,锐不可当,自万历四十六年到那时,四年多的时间内,覆没了明军数十万,攻占抚顺、开原、铁岭、沈阳、辽阳,直逼山海关。明军打一仗,败一仗,山海关是不是守得住,谁都不敢说。山海关一失,清兵就长驱而到北京了。

万历四十六年七月,熊廷弼刚出山海关,铁岭已๐经失陷,沈阳及附近诸城堡的军民纷纷逃窜。熊廷弼兼程进入辽阳。经过神๰宗数十年来的百事不理,军队纪律荡然,士无斗志,骑兵故意将马匹弄死,以避免出战,只要听到敌军来攻,满营兵卒就一哄而散。熊廷弼面临的局面实在困难已极2。军饷本已十分微薄,但皇帝ຓ还是拚命拖欠,不肯饷3๑。

神宗搜括的银锭堆积在内库,年深月久,大起氧化作用,有的黑得像漆,有的脆腐如泥土5,就是不肯拿出来用。但他终于死了,千千万万的银两ä,一两ä也๣带不去6。

袁崇焕却是真正的英雄,大才豪气,笼盖当世,即使他的缺点,也是英雄式的惊世骇俗。他比小说中虚构的英雄人物,有更多的英雄气概。

在那ว个时代中,人人都遭到了在太平年月中所无法想象的苦难。在山东的大饥荒中,丈夫吃了妻子的尸体,母亲吃了儿子的尸体。那ว是小人物的悲剧,他们心中的悲痛,一点也不会比英雄们轻。不过小人物只是默默的忍受,英雄们却勇敢地奋战了一场,在历史上留下了痕迹。英雄的尊严å与伟烈,经过了无຀数时日之后,仍在后人心中激起波澜。

“罗雀掘鼠”和“家人父子”这两句话,充分表现了崇祯ງ完全不顾旁人死活的自私性格。兵士有四个月领不到粮饷,吵了起来。崇祯ງ不怪自己不饷,却怪带兵的将帅对待士兵的态度不如家人父子。他似乎认为ฦ,主ว帅若能待士兵如家人父子,没有粮饷,士兵饿死也๣是不会吵的。俗语都说:“皇帝不差饿兵。”崇祯却认为ฦ饿兵可以自己้捉老鼠吃。

周延儒揣摩到了崇祯心意,又乘机中ณ伤,说道:“臣不敢阻止皇上内帑。现在安危在呼吸之间,急则治标,只好给他。然而决非长策,还请皇上与廷臣定一经久ื的方策。”崇祯大为赞成:“此说良是。若是动不动就来请内帑,各处边防军都学样,这内帑岂有不干涸的?”崇祯越说越怒,又是忧形于色,所有大臣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2。袁崇焕请内帑,其实正是他不爱惜自己、不怕开罪皇帝、而待士兵如家人父子。本来,他只须申请饷,至于钱๥从何处来,根本不是他的责任。国库无钱๥,自有别的大臣会提出请内帑,崇祯憎恨的对象就会是那个请内帑之人。以袁崇焕的才智,决不会不明白其中ณ的关键,但他爱惜兵士,得罪皇帝也不管了。说不定朝中大臣人人不敢得罪皇帝,饷银就始终不下来,那么就由我开口好了。

当袁崇焕罢官家居之ใ时,皇太极见劲敌既去,立刻肆无忌惮,不再称汗而改称皇帝。

袁崇焕回任之后,宁远、锦州、蓟ต州ะ都因欠饷而生兵变,当时自然不能与清兵开仗,于是与皇太极又开始了和谈,用以拖延时间。皇太极对和谈向来极有兴趣,立即作出有利ำ的反应。袁崇焕提出的先决条件,是要他先除去帝号,恢复称“汗”。皇太极居然答允,但要求明朝皇帝赐一颗印给他,表示正式承认他“汗”的地位。这是自居为ฦ明朝藩邦,原是对明朝极有利的。但明朝朝廷不估计形势,不研究双方แ力量的对比,坚持非消灭满清不可,当即拒绝了这个要求3。皇太极一直到死,始终千方แ百计的在求和,不但自己้不停的写信给明朝边界上的官员,又托朝鲜居间斡旋๙,要蒙古王公上书明朝提出劝告。每一个战役的基本目标,都是“以战求和”4。他清楚的认识到เ,满清决计不是明朝的敌手,明朝的政治只要稍上轨道,满清就非亡国灭种不可。满族๣的经济力量很是薄弱,不会纺织,主要的收入是靠抢劫5。皇太极写给崇祯的信,可说谦卑到了极点6。

然而崇祯ງ的狂妄自大比他哥哥天启更厉害得多,对满清始终坚持“不承认政策”,不承认它有独立自主的资格,决不与它打任何交道7。

为ฦ了与满清作战,万历末年已加重了对民间的搜括,天启时再加,到崇祯手里更大加而特加,到末年时加派辽饷九百万两,练饷七百三十余万两,一年之中单是军费就达到二千万两万历初年全国岁出不过四百万两ä左右,国家财政和全国经济在这压力下都已濒于崩溃。明末民变四起,主要原因便在百姓负担不起这沉重的军费开支8。

敌人提出和平建议,是不是可以接受,不能一概ฐ而论。我以为应当根据这样的原则来加以考虑:敌人的和议不过是一种阴谋手段,目的在整个灭亡我们?还是敌人因经济、政治、军事、或社会的原因而确有和平诚意?

必须假定缔结和约只是暂时休战,双方随时可以破坏和平而重启战端。目前一直打下去对我方比较有利?还是休战一段时期再打比较有利?

缔结和约或进行和平谈判ศ,会削弱本国的士气民心、造成社会混乱ກ、损害作战努力、破坏联盟关系、影响政府声誉?还是并无຀重大不良后果?

和约条款是片面对敌人有利ำ?还是双方平等,或利害参半,甚至对我方有利?

如果是前者,当然应当断然拒绝;若是后者,就可考虑接受,必要时甚至还须努力争取。在当时的局势下,成立和议显然于明朝有重大利益。不论从政略、战略、经济、人民生活哪一方面来考虑,都应与满清议和。

拒绝和满清议和,是崇祯一生最大的愚蠢。他初ม即位时清除魏忠贤逆党,处理得十分精明,于是臣下大捧他为“英主”。他从此就飘飘然了,真的以“英主ว”自居,认为“英主”决不能ม和叛逆的“建州卫”妥协。在明朝君臣的观念中,“建州卫”始终是中ณ国皇帝属下一个小官的领地,皇帝决不能跟小官谈和。至于使得全国亿万人民活不下去,那是另一回事,皇帝的尊严不能有丝毫损害。

他可以和察哈尔蒙古人谈和,付给金银以换取和平。因为明朝的江山是从蒙古人手里夺来的,明朝承认蒙古是敌国。坚持政治原则ท,本来不错。然而政治原则是要以正确的策略来贯彻的。完全忽视实际情形,把国家与人民的生死存亡置之ใ不顾ุ,和“英主”两字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袁崇焕和皇太极一番交涉,使得皇太极自动除去了帝ຓ号,本来是外交上的重大胜利。但崇祯却认为是和“叛徒”私自议和,有辱国体,心中极不满意,当时对袁崇焕倚赖很重,隐忍不,后来却终于成为杀他的主要罪状。

1《明史·钱龙锡传》:“龙锡奏辩,言:‘崇焕陛见时,臣见其貌寝,退谓同官:此人恐不胜任。’”钱龙锡这话也๣是胡说八道,怎能见人家相貌难看,便说他不能担当大事?

2《烈皇小识》:“时天威震迅,忧形于色。大小臣工ื皆战惧不能仰对,而延儒由此荷圣眷矣。”

3关于这场交涉,因皇太极称帝之后再自动除去,又向明朝要求印而不得,在满清方面是受到重大屈辱,所以清方官文书中都无记载,或有记载而后来都删去了。但清内阁档案中还留存皇太极天聪四年颁示的一道木刊谕文,其中公开承认这件事:“逮至朕躬,实欲罢兵戈,享太平,故屡屡差人讲说。无奈天启、崇祯ງ二帝渺我益甚,逼令退地,且教削去帝ຓ号,及禁用国宝。朕以为天与土地,何敢轻与?其帝号国宝,一一遵依,易汗请印,委曲至此,仍复不允。”

4《明清史料》丙编,皇太极谕诸将士:“尔诸将士临阵,各自奋勇前往,何必争取衣物?纵得些破坏衣物,尚不能资一年之ใ用。尔将士如果奋勇直前๩,敌人力不能支,非与我国讲和,必是败于我们。那ว时穿吃自然长远,早早解盔卸甲,共享太平,岂不美哉?”

5《天聪实录稿》,七年九๡月十四日,清太宗致朝鲜国王信:“贵国断市,不过以我国无衣,因欲困我。我与贵国未市๦之前,岂曾赤身裸๤体耶?即飞禽走兽,亦自各有羽毛……满洲、蒙古固以抢掠为生,贵国固以自守为素。”

6《天聪实录稿》六年六月,清太宗致崇祯皇帝信:“满洲国汗谨奏大明国皇帝ຓ:小国起兵,原非自不知足,希图大位,而起此念也。只因边官作践太甚,小国恼恨,又不得上达……今欲将恼恨备悉上闻,又恐以为小国不解旧怨,因而生疑ທ,所以不敢详陈也。小国下情,皇上若欲垂听,差ๆ一好人来,俾小国尽为申奏。若谓业已讲和,何必又提恼恨,惟任皇帝之ใ命而已。夫小国之ใ人,和好告成时,得些财物,打猎放鹰,便是快乐处。谨奏。”最后这句话甚是质朴动人。

7崇祯五年,宣府巡抚沈?๣ず颓寰16蓟ゲ磺址福珈醣惆驯可惺樾苊饔龈镏安办,沈?๣は掠4撕笏轮几乇叩墓僭保魏稳瞬坏糜肼逵衅街蛔值慕煌a

8《明史·食货志》:“自古有一年而括二千万以输京师,又括京师๲二千万以输边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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