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一带贺衔山以前来过，知道有一处破山寺就在前面不远。该地景色秀美，而且庙中颇有几个谈吐不俗的和尚。
王一萍站在庙前，面对长谷，静静地欣赏了一阵，觉得江南山水，与莽莽平原果然不同。
榻上云帐低垂，帐内隐约可以看见一双人影。使向衡飞一瞥之下，立刻感到半身麻的，是斜伸在纱帐以外的一条赤裸裸雪白滑嫩的玉腿。
向衡飞早在纱帐微动时就已๐察觉，这时早已毫无声息地飘身隐入三丈外的另一处屋角。
这正是人类心理的特异之处，人们之相知为ฦ友，除了彼此习气惯道，性格相近那ว一种之外，对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一类人物，也常会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好感，甚至还会有一些倾慕的感觉。
向衡飞颠沛困苦，有生以来，不知遇见过多少阴险狡猾之人，多少阴险狡诈之事，对人类，他可说已了解得很多，环境使然，令他对人类都抱有偏激的看法。此刻警戒之心，也自然高些，脚步微错，气定神凝，正以十年来苦练而成的内家真气待敌了。
王一萍爽快道：“不错，除非大师将其中真情见告，使在下确知不便前去。”
王一萍这一要求实在有点过分，无碍和尚闭目思索了一阵，也爽快地道：“说来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小僧年仅九岁。记得那天山中正值狂风暴雨，从庙外跌跌撞撞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身上受了极重内伤，双臂折断，两腿伤得极重，有几刀已๐伤及腿骨。这人纵使能够治好，也将落个终生残废。
那ว人进庙之后，立即向师父索取敝寺秘制的万年续断。万年续断ษ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救伤圣品，确有化腐生肌之功。
这人一开口就索取本寺视为ฦ至宝的万年继断，师父认定这人虽然身份不明，但也决不是等闲人物；不过因为ฦ本寺以前曾经生过同样的一件事情。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武林健者，深夜带伤偷入本寺，要走一颗万年续断。事后才知这人竟是被称为五毒之一的毒儒钱守孔。
赠药之意原在救人，但毒儒钱守孔伤好之ใ后，埋头苦练绝技，二度出山，血洗仇门，造下无穷杀孽。追根究底，不得不归咎于赠药之时，未曾问情对方身份之故。
因此，第二次遇见有人前来索药，师父坚持着要对方แ先说出身份来历，以及受伤经过。那人不知如何，非但不肯说出真实姓名，而且极为ฦ恼怒，以致愤然离去。临ภ去之前，曾经扬言，他年重回憨山寺，定要憨à山寺全体僧众忍受他索ิ药不成而遭受的同样痛苦。
师父曾答应他，如果他能ม活着回来，一定答应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这人离去之后，师父觉得他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何以不敢说出真实来历，因此也未记在心上。
想不到事隔多年，这人非但仍然健在，而且将本身武功，练得几近化境。而这人就是施主白天所见，坐在虎皮上的干瘦老人。”
无碍和尚将这段往事讲完，接着又道：“当时小僧也觉得师父见死不救，无论如何，总与佛家慈悲为怀的宗旨ຈ稍有不合。师父大约也看出同门中有人私下暗感不满，当天夜晚，召集了全寺僧众宣布了一项绝大的秘密，小僧才知道师父的一番苦心。”
王一萍问道：“是什么秘密？”
无碍和尚道：“这事与施ๅ主决不相干，而且也不便向外泄露。”
王一萍知道再问也是无用，遂改问道：“那么这人因为贵寺拒绝赠药，究竟遭受了何种痛苦？他今宵来到贵寺，提出了什么要求？”
无碍和尚道：“这个连小僧也不知道。”
王一萍想了想，道：“如果这人提出过分无理的要求，贵寺是否会答应？”
无碍和尚道：“这事需由á师父决定，小僧无可奉告。”
王一萍想要知道的不仅是干瘦老人与憨山寺结怨的经过，也是今夜将生的事情。无碍和尚的一番๘追叙，仅满足了一半；但无碍和尚不愿多说，而且显有阻止王一萍前去之意。
无碍和尚如此，反使王一萍更觉得非去见识一次不可。
无碍和尚两目如炬，王一萍心意才动，无碍和尚早ຉ已看出，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左ุ手中食两指疾探王一萍睡穴，沉声道：“施主就在房中憩á卧一宿吧！”
无碍和尚看出王一萍身怀武功，可是并不知道对方深浅如何。无碍和尚出手快捷。差ๆ一点的人真还不易躲过。王一萍手肘一斜，撞开无碍和尚点来的两ä指，闪电般点中ณ无碍和尚软穴。
无碍和尚四肢瘫软，口不能ม言，眼睁睁看着王一萍微微一笑过后，翻窗而出，无法阻止，心中极为着急。
王一萍一连越过几重屋宇，来到后殿。遥遥即可看见殿中灯火通明，白天所见的干瘦老人早已盘膝坐在那张虎皮上。
在他旁边，搁着一张病榻，病榻上坐着一个ฐ满脸病容，羸弱至极的老僧。
在干瘦老人前面七尺之处，搁着那ว只重逾千斤ภ的大铁龟，龟背上仍然插着三支宝剑。
这时，那塾师装扮的男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中，闭着眼，一颗毛蓬松的大脑袋晃个不停，突然双目一睁，大声向站在他面前的一个老僧问道：“如果我向你连攻三招，第一招是‘惊燕掠波’，第二招是‘回风拂柳’，第三招是‘化雨春风’，你用什么招式化解？”
灰袍老僧眼中现出茫然神色，显然他是不知破解之ใ法。
王一萍这十年来虽将湘江一龙龙灵飞传授给他的各种秘学练得出神入化之外，对于其他门派的武学却毫无所知。他曾经和向衡飞及阴山四煞分别交手过两次，他只知一味施展本门武学迎敌，却不知道对方所用的是什么招式。
此刻，如果塾师装ณ扮的中年男ç人，不是嘴中说出，而是亲身施为，也许他能ม凭借多年来朝夕勤练不辍的精深功夫体会出破解之法。但是现在他却跟那灰袍老僧同样地感到茫然。
灰袍老僧是憨山寺中武学造诣最高的一人，如果连灰衣老僧也无法回答对方的诘难，不但憨山寺声誉扫地，而且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衰病老僧端坐在病榻之ใ上，两ä眼轻闭，状似入定。那ว灰衣老僧却在这片刻之间，满头大汗。
干瘦老人见状，冷笑一声。
衰病老僧缓缓睁开眼睛，镇静地望了汗出如浆的灰衣老僧一眼，宽慰地道：“师兄，这三招是小寒山离垢老人最得意的三招绝学，自然不是轻易化解得开的。”
灰衣老僧苦思了半天，满面羞惭，抹去额上汗珠，缓缓退下。
编者注：此处少一句话。
干瘦老人脸上毫无表情，语音极冷，但从他那极冷的语声中，仍然可以听出他内心的激愤。
衰病老僧身体向前微微倾侧了一下，问道：“这么说，你是决意如此了！”
干瘦老人闻言一震，仿佛甚为ฦ激动，半晌，始悠然望着殿外，喃喃地道：“记得你昔日拒绝了我时，我在绝望之余，仍然抱着万一之想地问了你一句，正是你如今问我的这句话，一字不差，你总该记得你当时是怎么答复我的？”
衰病老僧呆了半晌，微叹道：“老衲自然记得。”
干瘦老人脸色一沉，截然道：“那ว么你们还捱个ฐ什么劲，老夫不为已甚，你们各人且自断ษ一臂。”
衰病老僧闻言，自动将僧衣解开，露出一条瘦削的右臂。拥立在后殿上的数十僧众也纷纷依照而行。
干瘦老人脸上闪过一丝诡笑，谁也无法从他的笑容中，测知他此刻๑内心之中感觉究竟如何。
衰病老僧从怀中ณ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戒刀，极快地向自己右臂划去。一条右臂登时断ษ落，他神色自若，将戒刀掷向距他最近的另一老僧，那老僧接过戒刀，也毫不迟疑地向自己右臂挥去。
刹那间，殿上已有五六个和尚用那柄戒刀自断ษ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