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韦蔚死活都不去报到,她妈急得满嘴都是泡。……你们两个该不是商量好的吧。……从我们这边的小学起都同学十多年了,不会没一点感情吧,就不去劝劝人家。好容易考得起的大学呀。”
“爷,拿五千块钱借我。”
他百般地安慰自己,焦急地等待师专的录取通知。为ฦ何录取通知迟迟不来呢?他等不急了。想早知道结果好早作打算。于是,不辞辛劳地乘๖车去州师专询问。
他胡思乱想着来到办公大楼ä前,犹豫了一会鼓足勇气走了进去。见几个从楼上下来的老师都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猛然想起自己的头发又赶忙退了回来,出校门找了家理发店理发,师傅问他怎么เ理,他笑笑说﹕
“韦英姐。你等着,我撕你的嘴。”
韦蔚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他手里卷着的宣纸展开来。当那ว两句诗映入眼帘时,幸福感在心里弥漫,泪花儿情不自禁地涌出来噙满了眼眶,她趁人不注意低头在肩头上擦了擦,雷鸣盯着她看了看,拿过条幅贴了上去。
“是幺毛嘛,老子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老毛子。”
“你这老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唉,都说“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我的前世也不知修了多少年呐。……
此时已๐是下午四点多,天上的云薄了些,淡了些,有的地方还能见到一小方蓝天。这里是乡政府住地,离寨子还有三公里。
老田提了根木棍懒洋洋地来到他的身边,帮他把那堆因氧气不足而浓烟滚滚的书、卷、资料翻开,火苗轰的一声窜起。两人都不说话,心目中仿佛互不存在似的看着升腾的火苗。老田不时地用木棍翻一下火,眼皮同时也翻一眼雷明。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农谚说得好。“立夏不下,犁耙高挂。”“夏至不栽,东倒西歪。”
地球不停地自转公转着,谁也没那本事让它停下来。这就是自然之道,人只能认知它,不可能改变它。谁要想改变它,那就等于自取灭亡。
难。雷公电母是神仙呵,他们有时也把握不好,更何况人呢?
天有天道,地有地理之道,人有人道。
再见了。其实他在心里默默的说。也许姑娘也是默默的在心里说。
天热得不得了,这是季节在逼着地里的庄稼黄呵。
汗水顺着前心后心淌。车就这样载走了心爱的姑娘,也如摘走了他的心。他呆痴痴的站在原地,阵阵不安涌ไ上心头,心里猫抓似的发慌,口渴得舌头在嘴里挛都挛不转。
生理的需要把他推向车场边的茶铺,也只有茶水最解渴了,喝冰水是会发砂的。茶铺里都是些闯江湖的司机,收车了都到茶铺里喝茶聊天。喝的是绿茶,聊的是女人。
过上了小康生活的人们就爱聊女人,聊女人是最过瘾的。司机们虽说肚里的墨水不多,却尽都见多识广,因此聊起女人来更是出语惊人,笑得最响。
雷鸣拣了个ฐ角落,坐下来要了杯茶,性急地吹着。那边大风扇下的哄笑声,令他好奇地翻起眼皮来不断地打量,见六七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瘦猴似的司机,听他聊得正欢。
他暗忖。都说些什么呵,笑得这么开心。想着只听那个瘦猴司机大声挎气的扰嚷:
“……还是他妈我们开货车的爽性。什么女人我没见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少妇少女半老徐娘。只要有钱,只要不怕鸡儿烂。……他妈的,城市越大做那种事的就越多。换成货车跑大城市嘛……”他拍了身旁้的那个小轻年一掌。“你要日千捣万的都有,只怕你骚不起。……”
“我说马老三,你这不是教这些年青娃ใ儿学坏嘛。”
茶铺老板听他说得太不像话忍不住说。瘦猴咕嘟喝了口茶。干笑笑。
“还用我教,不教他们都会坏。那些录像,电å影,书刊才叫教。我这也叫教?”
茶老板摇摇头,笑眯眯地给一个穿中山装的人续水,中山装侧过身子乜了眼瘦猴。接过话问道:“老三,你倒说说,你这不是教是什么?”说着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个旁้听的龅牙。龅牙赶忙低下头,站起来走了。中ณ山装看着龅牙离去的背影继续说。“听你这话,好像他妈那ว些大城市遍街都是妓女。”
“不叫妓女。叫鸡。”瘦猴纠正着越发地卖弄了。“家鸡叫坐台,家鸡跑出来叫出台,街街巷巷๕转的叫野鸡。”他说得更来劲了。“本来嘛,乡镇上的都涌去大城市打工,大城市的又下岗,刚大学毕业的就有的找不到工作。卖皮货的多有什么好奇怪的,买下口喂上口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说着看了眼门外,调侃地叫了声“老四叔”。诡秘地伸过头来压低嗓门说:
“和平走了,我这才跟你说,下一趟重庆你跟我去试试,运气好还能整着个大学生。……”
“滚你妈的蛋。”中山装大骂着气呼呼地走了。
与此同时,这句话仿佛晴天的霹雳,把雷鸣也惊得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
一屋的人都大笑起来。在人们的大笑声中,雷鸣恍然听见包谷叶子在哗啦哗啦地响,“……何况一年接一年的,一读就是四年……”。他这才明白自己้的心里为ฦ什么不安。
是呵。韦蔚还要吃饭的,她都是大学生了,还不能ม穿得太寒酸。她还应该穿高跟皮鞋的。但不能穿那种像骆驼蹄似的鞋,那种鞋不好看。
爷爷跨门槛ນ时的脚都在颤抖。他还能活得了多久呵,他给我攒下的那点钱兴许还不够我一个人花的。……他掉了魂似的在街上游荡。天什么时候黑的也不知道。
小山城的风光很美,灯光里的林荫道上人影匆匆,熙ກ来攘往,他在夜总会门前站站,到卡拉ok厅门前望望,又在春色宾馆门前站站,再到舒适一条龙去偷窥了好一会儿,明白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露着半边的都是些家鸡。
原来这小山城里也有这些内容,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朝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