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巴夫中尉被带进舰长室,敬过军礼后,笔挺地站在那里。
“将军,我是帝ຓ国忠诚的水兵,请您相信我!”费德巴夫听到这话浑身抖,激动得眼睛也湿润了,他完全没有料到会生这样的事情,以至于无法充分地表白自己。
走过几条街,快到寓所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路,从背影断定他是多林。走过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费德巴๒夫赶上去扶住了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赶快回去吧!”
费德巴夫中尉捧着脸低下头,当蓝ณ色的大幕又一次拉开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她现在怎样的生活呢?也许她已经有了情人,也许她早ຉ把自己忘掉了!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会有多少人去追求她呀!不,也许她……”
“是吗?噢,你有这样的女友太幸福了!我应该祝贺你。”多林本来就像女人一样尖的嗓子,由于过度惊讶,这声音简直变得那么尖刻刺耳。“那么说,你一定要去看她了?”
卢金斯转过身对站在身边的贝里特上校说:“你看,事态非常清楚,我们应该毫不动摇地击沉”大不列颠“号,你留แ在这里。
当他回到甲板上的时候,水兵们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他:他佩带着所有的闪闪光的勋章,那些勋章也好像在刻意地摆动。他像往日一样在甲板上检阅自己้的士兵,他对士兵的战斗热情充满了信心,这种信心又变成精神力量支持着他。他的这一非常举ะ动瞬间获得了从不同方向投过来的敬佩的目光。他在左舷慢慢地踱着步,炮弹激起的水柱溅湿了他的军服,有几次甚至被气流推倒,但是他几乎对周围生的事情没有觉查,好像这里并没有生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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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巴夫坐在禁闭室里,不时有一股股强烈的热气从窄小的窗口扑进来,灼烧着他的身体。时而有水兵从门前跑过,可是没有人理他,显然外面正在进行激烈的海战。已经有两ä天没有人给他送东西吃了,他的头一阵阵剧痛,饥饿使他的眼前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环。当浑身的痛苦减轻的时候,他的思绪就变得宽阔无垠,完全冲破了这狭窄的禁闭室,他仿佛看见贝丽丝在他的面前朗诵海涅的诗《罗累莱》,朦胧中ณ又出现战俘车上那一张张苍白、灰色的脸,他们是用迸出仇恨目光的眼睛看着那些胜利者。贝丽丝的话也是对的,战争给人类带来了什么?是幸福还是灾难!他不能ม不回忆起在电车遇到的可怜的老头子,那副沮丧的表情,不但含着对儿子命运担忧的心情,也包含着对战争的厌恶。这一切一切涌现出来,使他不能不思考,如果是以前,这一切从情感上以及理智上都不曾保留แ一丝痕迹,他又想到卢金斯ั将军用死来威胁他,这一切冲淡了他对将军的信仰和爱戴,他忽然觉得胸前挂满勋章的卢金斯变得可恶起来。
费德巴夫听到有人在狭小的铁窗口说话:“喂,费德巴夫。”
“是你,多林。”费德巴๒夫看见多林的头上裹着绷带。
“好兄弟,贝里特上校毒打你的时候我一直守在舱外,一切都听见了,你真是好样的。告诉你,‘俾斯麦’连续被鱼雷击中ณ,现在正向法国的布勒斯特港驶去,如果再遭到เ攻击,我们就会装在这钢铁棺材里一齐葬身海底。啊,有人来了。”多林赶快躲开了。
铁门推开了。费德巴夫被带到卢金斯将军面前:“费德巴夫,勇敢的年轻人,我很敬佩你,我应该告诉你战势的展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如果你是帝国的忠诚的水兵,在这个ฐ时候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功勋,你可以到前主炮炮位上去。”
卢金斯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费德巴夫,生活的本身有多么เ大的讽刺性,他是第一次以这样的目光看着部下,他甚至想避开他的目光。
“谢谢将军,我无法帮助您,我一个人也挽救不了‘俾斯ั麦’的命运。”
“你说什么?”卢金斯逼近了费德巴夫,眼睛周围的皱褶拧在一起,一张冷酷的脸显示出复杂的感情。
“‘俾斯麦’沉没吧!沉没吧!”费德巴夫转过身不去理睬将军,他的话说得非常清楚。
卢金斯的目光由惊讶变为ฦ愤怒,他仿佛觉得“俾斯麦”真的在沉没,他连声狞笑着,掏出枪对准费德巴夫的背连开数枪。
费德巴夫倒下去了,但又挣扎着爬起来,想扭过身看一看从背后开枪的人,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下巴๒抵着地板,在头偏向一侧的时候,用微弱的声音不停喃喃:“贝丽丝,贝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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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早ຉ晨。
舰桥上的雷达天线已被炮火摧毁。海风撩拨着残存的军旗,当殷红的太阳冲出玫瑰色的晨曦现出海面的时候,波光粼粼,舰上显示出“俾斯麦”几个字。这艘遍体鳞伤、歪歪扭扭地航行的战舰,烟筒吐出团团的烟雾,如同一个衰弱的病人在阵阵地哮喘。
一架英国观察机飞临“俾斯麦”的上空,盘旋一会儿飞走了。不久,十几架轰炸机和鱼雷攻击机就出现在“俾斯麦”号的上空。一架飞机始终在高空盘旋,那一定是指挥官的坐机。第一批轰炸机冒着密集的炮火投下了重磅炸弹,然后拉起机头,第二批紧跟着俯冲下来,投下了燃烧弹。许多舷窗被弹片击穿了,燃烧弹的火苗窜进舱里,“俾斯麦”很快就笼罩在一片火海中ณ。
大海沸腾起来。一霎间“俾斯ั麦”又中了几颗炸弹和燃烧弹,甲板上许多高射炮和高射机枪都被彻底摧毁了,甲â板上烈火腾空,热风摇曳。大概飞机上的指挥官已经看到轰炸生了作用,飞机的俯冲一次比一次低,一架飞机低得几乎被上升的热气流冲得摆动起来。一架飞机竟然按照ั“俾斯麦”航行的轨迹俯冲下来,用机关炮射着甲板上奔跑的水兵,几乎撞到เ桅杆上。
强烈的爆炸声淹没了卢金斯的每一道命令,最后的时刻到来了!他几乎直着眼睛看着眼前生的一切,“俾斯麦”上能够射击的火炮越来越少了。
“将军,您到舱里躲一躲吧!”贝里特惊慌地拉着卢金斯。
一颗炮弹在不远的地方炸开了,气浪一下把贝里特推倒在卢金斯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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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尔将军从海图边缓慢地移开,他将手中的放大镜向前一推,然后用忧郁的目光看着他周围的将军,他似乎有一番慷慨的话要对部下说,但是,无限痛苦和怨恨的情绪压抑着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切都生在他的预见之ใ中。一个人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折磨后会越显得衰老了。
“按照‘俾斯麦’目前的航行度,到เ达布勒斯特港至少要两天半的时间,这和我们飞机活动的半径相比还有很大的距离,并且英国人的飞机随时都可能拦截我们。”参谋人员说。
“是的,‘俾斯麦’孤军奋战,应该说卢金斯ั是了不起的将军。”雷德尔用低沉的语调说。他清楚地记得他曾一连三次提升他的军衔。
“那么邓尼兹将军的潜艇为什么仍然没有驶往战区迎接‘俾斯麦’呢?”
“问得好!邓尼兹将军已๐经被勋章压弯了腰,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雷德尔闷在内心愤怒一下冲出来,满脸的褶皱一齐复杂地活动起来。
同时使雷德尔震惊的是,英国人放弃了第一次世界ศ大战以来传统的战术,他们避开了“俾斯ั麦”的优势炮火,而采用航空母舰的飞机对付战列舰。当“俾斯麦”击沉“胡德”号的时候,他预感到英国人在“俾斯麦”南下的航线上设下了圈套,可是他无法动摇元的意志。那么毫无疑问,“俾斯麦”就要沉没了。他抓起电话想向元报告这一消息,但是,电话那端传来的刺๐耳的咆哮声,使他全身颤栗。他放下电话,只能对“俾斯麦”号寄以希望的是能够冲破英国舰队的包围,于是他口授命令:“‘俾斯麦’号,卢金斯将军,全驶往布勒斯特港。”
他所能做的只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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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架飞机飞走了,大概是它们带的所有的炸弹都投尽了。
卢金斯从舰桥上走下来。甲板上到处都燃着熊熊烈火,流动着热气浪,被毁坏的高炮,好象被熔化了似的,东倒西歪留在那里。一些水兵忙着把被烤热的炮弹扔到เ水里。卢金斯看见贝里特上校亲手打死几个企图放下救生艇的水兵。
水兵们现,大副只剩下血淋淋的半截身子。
贝里特上校在指挥水兵灭火和抢救伤员。他们从卢金斯将军的身边经过把伤员抬到舱里。卢金斯的眼睛里闪着绝望的目光,他想制止这毫无意义的工作,因为留在甲板上和送到舱里都是一样反正都要葬身海底的。
总技师扶着舷梯蹒跚地从舱里走上来。
“将军,‘俾斯麦’就要沉没了,没有一点挽救的希望了!我求求您,将军,降下军旗吧,船舱里四百多名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