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从婆婆去世开始的。婉秋的公婆，老两口一辈子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的，不料婆婆这回走得太匆忙，就把公爹给闪下了。那天晚上，婆婆同几个老牌友玩牌，一个自摸，人没站起来，身子就像一袋失了持的面布袋，滑跌到地上去了。
婆婆在世时，公爹的脑แ袋就不灵醒了，不管对谁都待搭不理的，问他什么也总不回答，大家都不太注意罢了，因他素日就是个言语不多的。婆婆去世后，公爹的病情俞重了，一天到晚，总抱着白婆婆的照片，喊上一遍又一遍。
婆婆刚去世那会儿，婉秋同丈夫就商量了，等婆婆丧事之后，就把公爹送到条件好些的托老所去，那里老人多，一来免得公爹寂寞，二来呢，也有专门的人员照顾。只是当时，他们把老人的病给疏忽了，只当他是婆婆去世，太过悲痛，才事事都迟钝、反常了的。
那以后，婉秋就跑遍了全市所有的敬老院和托老所。这里是一座旧式古城，条条街道古色古香，窄狭而玲珑，不大的几个区，旮ດ旯缝道她都看遍了，最后选中了这家托老所。
这是一家私人经营的托老所，在市郊的一处小院子里，十几间平房，前后两ä节院子，绿荫荫的一地花草。最让婉秋满意的，是几个下岗人员在这里做护工，看上去人很随和，也下得去身子，不似正规医院里那些娇贵的护士小姐。婉秋信得过这些下岗再就业人员，她们吃过苦，懂得生活的艰难，会对老人好一些的。
却是公爹在这里只呆了一天，第二天所长就打电话来，说：“对不起，你家老先生还是接回去吧。”
婉秋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所长吞吞吐吐，话说得不明不白。
婉秋匆忙来到托老所，刚走过第二排房，就见公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上。她那里刚叫了他一声，公爹一见是她，唔地就哭出来：“辛蕊，他们打我。”
辛蕊是婆婆的名讳，婆婆去世后，公爹无论见了家里谁，都叫辛蕊。
所长忙从院子的后面急急地走过来：“来了！”
婉秋朝所长点点头，脸上几分焦急与不悦：“到底怎么เ回事呢？”
所长就把婉秋拉到一旁去，几分为难地说：“你家老先生，他是不是有病啊？”
“能没病吗？这大年纪了！”
所长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说的是这个！”
婉秋怔在那里，突然之间，感到了事态的严å重。所长见她不语，就说：“我们这儿住的老头老太，大都是些体面人家的老人，你家老先生，昨天当着一个老太太家人的面拉着人家……”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就像一个人已经走到街上了，才现衣服哪里没有穿好，婉秋这会儿有种措手不及的尴尬与沮丧ç，没等那所长说完就急急地制止了她，然后转过脸去，对公爹说：“爸，我们回家。”
公爹咧着嘴，半哭半笑地就揪着婉秋的手：“辛蕊，回家，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