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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奇看了看手表,卡西欧表的液晶屏幕上是三十分,时间差不多了。
他定了定神,把杯里剩余的咖啡全部倒进嘴里,在舌端上逗留片刻,咕噜一口咽了下去,温热的液ຂ体瞬间涌入胃里,他能感觉到咖啡因的力量顺着胃孔往全身扩散,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这股力量。
这样浓的咖啡,已经是第三杯了。
ok,走吧!
他站起来,离开了监控室,轻轻带上了门。
采纳了安吉拉的馊主意,毛小奇决定尝试一下。
年轻真好,什么เ都不怕,恐惧算什么?那叫刺激。用王朔的话说,玩的就是心跳。
户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如果在白天,抬头可以看见雨点霹霹啪啪打在锥形的玻璃天棚上,很有意境。但是现在雨声被隔在了外面,大堂内静悄悄的,所有的商铺都关了门,尘世间的喧嚣被带走了,只留下雨夜的空寥。
站在玻璃墙外,对着“中国农业银行”那六个字,毛小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那只诺基亚手机。
企业转帐区里,那ว几把黑色皮转椅一动不动摆在那儿,虚席以待。
空无一人。至少在他的视野里是这样的。
毛小奇把手机背面的摄像头对准了这块地方,将手机调至拍摄状态,屏幕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到底是三百万像素的,那些百万像素以下的拍照手机真该丢进垃圾桶了。
第一把椅子是空的……第二把也是空的……第三把……
毛小奇的手哆嗦了一下,幸好有心理准备,才不至于把手机摔在地上。
真的有人坐在椅子上!他的背对着外面,身体的大部分被椅背所遮挡。
手机有变焦功能,毛小奇把画ฑ面推近些,再推近些,可以看到他的后脑แ勺了,是短。
毛小奇的脑海里蓦然冒出一个ฐ念头:看这家伙的肩膀,好象是个ฐ女人……
画面往下移,椅子的下端,是一根转轴和带轮子的底座,前面有两条小腿,这人穿的是裙ำ子,还有一双高跟鞋,这下毛小奇心里有底了,肯定是个女人,短的女人。
静谧的雨夜,这个女人就这样坐在银行里,坐在客户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仿佛在等待什么,等待被别ี人现?还是等待某种机会……
隐隐约约,毛小奇有一种感觉,虽然背对着外面,可她知道,有人正隔着银行的玻璃墙,举着一只拍照手机,小心翼翼地在看她、观察她,她不用转身就能知道身后生的一切,因为她具有常的洞察力。
手机忽然响了,40和弦的音乐在快要凝固的空气里,听来就象一曲猛然奏响的交响乐,毛小奇经不起这一吓,手机真的脱手了,幸好有手机吊绳挂在手腕上,才没有会砸在地上。
手机挂在手腕上晃来晃去,屏幕上显示一个来电å号码,来不及多想,毛小奇按下接听键,一个女人的声音直灌耳道:
“喂!看够了没有?”
毛小奇的心脏扑腾扑腾跳了两下,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我的妈呀!难道是她?!
“快开门啊,我在外面!”
声音有点耳熟,碰!碰!远处两下传来拍打玻璃的声音,毛小奇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透过方形天井,有个人打着伞,站在金陵路的大门外,焦急地朝大堂里面张望,原来是安吉拉。
毛小奇松了口气,忙走过去,打开玻璃大门的地锁,把她迎进来。
“这鬼天气!”安吉拉一边收伞一边骂,“从晚饭后一直下到现在,滴滴答答没完了!”
毛小奇没啥反应,安吉拉抬头看了他一眼,现毛小奇脸色惨白,血色都不见了,她轻声问:“真的有啊?”
毛小奇木然点了下头。毋须多说,两人穿过大堂,来到银行的玻璃墙前,毛小奇把诺基亚手机交给她,让她自己看。约摸过了半分钟,安吉拉放下手机,并没有惊慌失措,平静地望着毛小奇,毛小奇也望着她,彼此靠目光来交流。
对着大堂的是两ä扇玻璃门,一把环形锁把两ä侧的门把手牢牢拴在一起。安吉拉掏出了一枚钥๓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叭嗒,锁开了,推门而入——
安吉拉紧紧贴在毛小奇身后,拿他作挡箭牌,就象两只绑在一起的螃蟹,横着走,毛小奇举着手机,始终瞄准了目标,仿佛握着一把左轮手枪,可以射出子弹。
他和她就象一位摄影师和他的助手,操纵着一台摄影机,沿着铺设的轨道,来拍摄一位端坐沉思的女演员,按照导演的要求,镜头从背面缓缓摇至正面……
这个ฐ肉眼看不到、录像又录不成的神秘女人,终于在手机屏幕上显出了她的真容。
她不是小女生,约三十岁左ุ右,有一张标致的脸,鼻子修挺,肤色很白,这种白难以形容,白得让人不舒服,如果放在一个ฐ欧美白种女人身上,似乎还说得过去,可这明明是个黄皮肤的中国女人,实在白得有点怪。
她的短倒是经过精心打理,上身穿着一件深色羊毛衫,一条铂金项链戴在羊毛衫外面,项ำ链的坠头是字母“d”,或许有什么特殊纪念意义。
她这么坐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象一尊雕塑,根本不介意有旁้人靠近她、拍摄她,所以说她更象一位演员,那么的投入,你拍你的,我演我的。
她低着头,垂着眼帘,看着面前的办公桌,目不转睛,百分百的专注。
毛小奇和安吉拉几乎跟她面对面了,保持着约五、六公尺的距离,背靠着镶有“中国农业银行”的那面墙,安吉拉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朝那ว儿看了一眼,椅子上确实空无一人,她仿佛穿了一件隐身衣,只有在摄像头面前才显出原形。
周围静得出奇,毛小奇和安吉拉甚至能ม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毛小奇咳嗽ณ一声,抖胆开了口:“小姐,晚……晚上好!”
那ว女人好象没有听觉。毛小奇的口腔里干涩难忍,他使劲嘬了一口唾沫咽下去,说了第二句:
“小姐,请问您是谁?您为ฦ什么要坐在这儿?”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毛小奇的耳朵后传来,那ว是安吉拉,
“我们这儿是银行,您要存钱的话,请……请白天来吧!”
“希望您存的是人民币,而不是冥钞ๆ……”这句话是安吉拉在肚子里说的。
女人终于有反应了,她稍微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朝摄像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与众不同,没有眼球,而是一对洞穴,隐约可见暗灰色的脑组织……
“啊——”银行里响起混杂的叫声,一个男人的嚎叫夹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好象在比谁的喉咙更响。记不得是如何冲出银行,奔出大堂,跑到金陵路上的,也不记得前后摔了几跤,外面下着雨,雨比刚才要大,凉凉的雨珠打在脑门上,把恐惧渐渐浇灭了,两ä个人喘息着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惊魂甫定的两个ฐ人又回到了银行里,倒不是不怕死,而是被雨淋湿的脑แ子清醒了一些,并且取得了一点共识:这个女人并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