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洪恩这天中午不来找她，甚至永远没有男人来干扰她，水月也许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像老磨一样磨钝了情感，收起野性，也就把日子熬下去，安稳过农家光景。农村里的婚姻，许多这种现象，开始没有感情，时间一长，消了性子，软了脾ຆ气，也就认了命。
在水月看来，两个人都是贵客，姨夫在县里当官儿．很少回到เ村里来，回村就来看望她，让她感动。李洪恩是月亮河大队党支部书记，在人们心里有很高威แ望，第一次踏进家门，更是稀客降临。平淡的农家小院，忽然来了两位重要人物，到处都胀满了幸福。
“妈，他心眼多着哩。”
“满德，你这是怎么了?"
学校里许多派别，水月哪派也站不进去。无处存放自己，又熄灭不掉革命的激情，还要参加文化大革命斗ç争，结果哪派游行，她都要去参加，跟着这派喊打倒那派，跟着那派又喊打倒这派，跟来跟去，一天要游好几趟。终于像吃多大肉呕吐一样，她开始厌恶游行。后来干脆回家，不再去上学了。
水月把高帽子往头上一戴对着镜子这么一看，苦恼没有了，因为ฦ没有了真诚。情趣产生了，因为严å肃被表演出来，就失去了沉重，只剩下轻松。就像演员在武打中拼命，因为ฦ没有生命危险，就产生了愉快和欢乐。开玩笑的话，就可以说，水月戴高帽子玩这个细节，就概ฐ括了文化大革命的真实和全部风景。
水月的四年初小生活在她的幼年生活回忆里独立不出来，整个湮没在饥饿的大背景里。那时候上上下下人都在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没有人关心学校。哪个学生犯了纪律，老师就罚他扫地。学生们就喊叫，这个学生是右派。到底什么是右派，学生们并不知道。他们大小，只从大人们口里听说，右派是坏人，是人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