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应该给那ว条江一个名字，很多人都那么觉得。她们总是在争论不休，白天争论，晚上也争论，可是她们争论到最后往往已经不是在争论应该给江取一个什么名字，而是关于江那边的人，江那边的女人。她们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和小妖。小妖的身子靠在我的身上，断断续续，她的手就像一节柳树枝一样挂在我的肩上。她们在说我？我说是的，然后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幽深而且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总是可以把我所有的思绪都吸引到里面。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好吗？我问。小妖就轻轻的应了。我其实一直想把这条江叫做弱水，从那ว天看到เ老三死在江里以后我就那么想。弱水，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小妖在那咯咯的笑。她是来自江那边的女人，每天下班以后我总是习惯性的走到高架桥上，看着不远的地方的那条江，看着很远的地方的看不清楚的江的另一边。我一直在想江那一边到เ底是什么，我总是看到老三在我面前欢快的跳到江里，那么快乐่。这江就叫弱水怎么样？我问小妖，小妖看着我的后面，眼神满是恐惧。古爷爷在我后面忽然出现，他依然那么เ威风凛凛：不可以。他那么说。古爷爷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人会反对，也没有人敢反对，原本在那争论的女人们开始退去，只剩下我和小妖依然站在江边。古爷爷原本威แ严的脸上马上有堆满了神秘的笑容，他给了我一个红苹果然后说：你走吧，你是个死人。我将红苹果给了小妖，她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红色的血液ຂ就从嘴里流了才出来。她看着古爷爷满是恐惧，她不停的挣扎着想到从我身边逃去，然后挣扎的满身都是鲜血。不要动，我抱着她温柔的说，不要动，我不想你疼。然后小妖就安静了下来，我轻轻为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古爷爷摇了摇头然后消失，小妖忽然对我说：好苦，苹果好苦。有时候从江那ว一边会来一辆车，它总是神秘的在我们村子的某个地方停下或者根本不停下，转一圈就走。很多人都在猜测着这辆车里到底是什么人，有人说是江那边的人，也有人说是已经死去的古爷爷，还有人说是我老爸。那个说是我老爸的人当然是老妈。人们的猜测在村子里甚嚣尘上，很多人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都会说：哎，你老爸开着车回来了么？那ว语气里似乎满是讥笑，我讨厌这样的语气，也讨厌这样的老爸，所以从老爸离开我们母子开始我就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ฐ陌生人，后来是一个陌生的死人。有时候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没有名字的东西，当我记得那ว个男人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他抛弃我们母子的痛苦或者仇恨，这感觉在某一个早上会冉冉而起，然后在晚上的恐惧中ณ结束，每天如此，但不会烦闷。而如果当那个ฐ男人有了称呼，我就不得不把他重新放到老爸的位置上，那会令我在很多时候想到เ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摸着我的头给我糖吃的情景，会想着他和老妈一起在屋子里吃饭，窗外阳光灿烂。想到这种种的种种总是令我在无数个黑夜里醒来四处搜寻着古爷爷给的那个红色的苹果，每次都这样，不甚其烦。然后老妈依然坚信那辆车里的人是老爸，她每天都会在村子里转悠等着那辆车忽然出现，日复一日。她总是在我去找她的时候抓着我的手说：是他，一定是他。老妈从来不哭，可是那个时候她的眼睛总在闪烁，我知道一个人在等待的时候往往最为脆弱。我感觉那个男人已经阴险的把他的生命移植到เ了老妈的生命里，老妈迅苍老，并且总是在那里对着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哭泣。真的是他，老妈从来没有放弃。她有时候甚至会拉着我一起等那车，可是那车飘忽不定，谁也不知道那车会在什么เ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很多人都在等待，村子里的女人们都在等待着更多谣传的东西，男ç人们都在等待着老二的死去，公司里的人都在等待着我犯错误然后可以顶替我的位置，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老妈在那等待着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车，她一直以为车上是那个ฐ男人。可是我知道不是，因为我看到过那车，车里没有人，一直没有人。可是我没有对老妈说起，我总是在血色的黄昏下，陪着老妈在村子里走着一圈又一圈，然后在夜里，在那些在墓地出没的女人开始等待我回去的时候回到家里。我会拉着老妈的手，老妈的手无比粗糙，在也不似当年抚摩着我的脸说叫他爸爸的时候。老妈真的老了，在等待中，逐渐，苍老。可是时间从来没有等待，它总是不给我们任何留恋的机会，我总是会想到很小的时候老爸摸着我的头给我糖的情景，我一直把它当作噩梦，可是那噩梦一直纠缠着我，不清。老妈说，你还想着他。我告诉自己说这是老妈错了，在我的记忆里早就没有那个男人的位置，他在离开的时候早已经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我只在乎老妈的岁月在午后的阳光里逐渐枯燥。有时候时间奇怪的在我身边打着转，很多回忆在我眼前逗留แ，诱惑着我回头，重新拾起过去的过去。可我不为所动，我知道有太多的东西都回不去，就像傻瓜就再也不可能说话。她的舌头在某一天丢失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每次看到เ我她就出一种很奇怪的响声。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很奇怪，我居然知道。她总是在那里很辛苦的学着我教她的走路方式走动，可是她一直学不会像小妖一样走动，她总是不能让骨头出爆破的声音。不行，你的骨头没出声音，我在旁边看着说。她怔怔的看着我，然后伸出右手一下扭断了自己的左ุ手，骨头出“叭”一声，于是她朝着我傻傻的笑。几天以后她全身的骨头真的都断了，她只能像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可是每次看到我来，她还是出那种只有我听的懂的声音。我知道她是在说：我是小妖。我是小妖。可是她才是小妖，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在那ว一天结婚，阳光比骨灰还要苍白的那一天。我们走在去教堂的路上，她一边走着一边出骨头爆破的声音，全村的小孩子都在大叫：放爆竹了，放爆竹了。大家都很开心，所有的人都很开心。老妈就站在我的旁边，看着我们，我看到老妈脸上的微笑，皱纹在她脸上划下了太多岁月的痕迹，我清楚的记得这一条皱纹昨天还未出现，但是在今天它就那么刻在了老妈的脸上。老爸的刮胡刀曾经在老妈的腋下留下了一道伤痕，我一直记得，因为那次我就躲在不远的地方，我真的看到，阳光温暖的逗留在刮胡刀上，可是不久之后老爸离开了我们，只留下了那道伤痕和给老妈伤痕的刮胡刀，老妈总是在夜里一个人对着那刮胡刀哭泣。那天老妈一直在笑，我总是想到老妈抓着我的手说：你快点结婚吧。直到到เ我结婚的时候还那么清楚的记得。我觉得老妈也已经活在我的生命里了，比那天死在我面前的小妖还要真实的活着。那个女人总是在阴冷的夜里从我梦里爬起来，爬到我的床头鼻子贴着鼻子的看着我，从她嘴里的鲜血淋了我一身。她总是喜欢欢欣的说：你听到了么เ？听到เ了么？那死去的声音。可是老妈不会，老妈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才走到大厅对着老爸留下的任何东西哭泣，我知道老妈一直在想着那个男人。很多次我都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老爸就在窗外鲜血淋漓的抓着玻璃，老妈就在那对着窗户哭泣。妈，妈我结婚了，我说。老妈于是开心的笑了，脸上荡漾出幸福的笑容。我说：可是她是个江那边的女人。我刚ธ说完，老妈的脸马上就变了，阳光也消失，天就黑了。我知道老妈对江那边的女人有一种天生的仇恨，或者说那仇恨不是天生的，而是在老爸走之ใ后植入骨髓的。老妈使劲的抓着我的手，抓的我的手满是血痕：你怎么娶ດ了个江那边的女人？怎么是江那边的女人？这时候古爷爷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叹着气说：你走吧，你是个死人，为什么还在这里不走？我问：为ฦ什么？为什么？为ฦ什么？古爷爷什么เ都不说，只是在那讳莫如深的看着我，我熟悉那种眼神。第一次看到小妖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可是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那究竟是要传达什么讯息。他们就是你的父母，古爷爷那么说。老妈和老爸结婚的场面总是在我的记忆无数次反复，那么清晰，就好象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我总是去看古爷爷，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告诉我多一点东西。在古爷爷的坟墓前总是摆着两个苹果，一个红，一个绿。金奶奶说我们曾经相爱，于是古爷爷就又回到เ了她身边，我总是可以看到这样的奇迹，他们幸福的拥抱。然后亲吻。金奶奶说这是一个咒语，只要你那么说“我们曾经相爱”，那么时间就会在那个时候让你们再次相距，金奶奶说的时候热泪盈眶。她每天说然后每天和古爷爷相距，可是在没多久之后金奶奶也死了，老二把她和古爷爷葬在了一起。我总是在那里想到金奶奶说那句咒语的时候哭湿的眼眶，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个ฐ咒语，特别是我老妈，因为我不想那个男人再回到我的生活里来，永远不想。我以为金奶奶死后古爷爷的坟墓前将再也不会有苹果，可是那里还是一直有两ä个苹果，一个ฐ红，一个绿。古爷爷总是在那些女人纠缠我的时候突然出现，有时候我要见他的时候我就故意去找那些女的，她们破烂不堪，她们饥肠辘辘，他们什么都吃，泥巴或者自己身上腐烂的肉，可是一旦看到自己喜爱的东西的时候又会变的美丽无比，连眼神的透露着妖媚。她们在我身边摩擦，有一种奇怪的快感，就像小妖扭曲着身体在我身上摩擦一样，但这时候古爷爷总会出现，然后给我一个红苹果，然后说：瞧，我那老太婆在等我。我知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金奶奶的咒语真的实现了。我抱着傻瓜躺在地上，她真的再也爬不动了，因为ฦ她的身体的所有骨骼都已经被她自己扭断，她还在那傻傻的笑，出很奇怪的声音，我知道她是在说：那ว骨头爆破的声音好听吗？我紧紧的抱着她，不停的叫着傻瓜，我闻着她的头的味道，和老妈的头很像的味道。我想到那江，那江里的水一定可以洗干净傻瓜的头，洗干净她那腐烂的肩膀。可是那ว江其实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แ，我每次都好象离那江靠的好近，其实却还是遥不可及。小妖，小妖，我轻轻的叫着。傻瓜于是睁开了眼睛咧开了嘴傻傻的笑，她笑的时候骨头一动一动的，出很好听的声音。小妖。傻瓜。傻瓜。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