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低着头随我走，碰到认识的教职员工对我们侧目而视。一位上了年纪的校工ื在背后嘟囔说，年轻人，咋就不学一点儿好呢？星星的头愈低了下去。我回头瞪了校工一眼，啥也没说。我并不怪这些人，他们有他们对道德的评判ศ标准，而且在当时他们的标准得到了社ุ会的普遍认同，我是个异类，他们理应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对星星说：“抬起头，挺起胸，怕什么เ呢？”星星说：“我快顶不住了。要不，我们算了吧？”我说：“是你不爱我了吗？”星星拼命的摇头，眼泪横飞。我说：“那ว不就完了吗，我也爱你！”星星说：“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说：“那ว是怎么回事儿。怕别人说，这事和别人有关系吗？”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星星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构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我看着她晶莹的泪珠，高挺的前胸ถ，像星星一样的眼睛，修长的体形，忧伤的脸庞，心里一揪一揪得疼。我在心底誓，我一定要娶她，一定！
爷爷迷迷瞪瞪地说：“噢，到晌午咧，该吃饭咧？”
三进三出的院子，爷爷占了东边的一处，大爷爷住在西边。南边的一处是正房，住着太爷爷和太奶奶。还有一个小跨院，住着些下人和临时打工的一些人。这四处院落既ຂ是独立的一方小天地，又用月亮门连接着。爷爷跨进门，先到正房给太爷爷太奶奶请了安。太爷爷咳嗽了一声问见没见禀睿。爷爷低眉顺眼地答，没有，我一晌午都在园子里哩。太爷爷说，你是当哥的，可不敢这么迷迷瞪瞪的，要多管束老三哩。爷爷点头说，我记下咧，退出太爷爷的房间。
他忽然感到心慌得厉害。这个ฐ时候天有些暗，从远处过来一大片云彩，越积越厚，遮得太阳黯淡了许多。再看金福贵时，已没了身影。远处的贺兰山近处的树和麦地，变得混浊不清。蝉们不叫了，而蛙们却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割麦的短工们眨眼之ใ间跑得无影无踪。正在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向着外太爷跑过来，对着他大声嚷嚷着什么เ。来人跑得急，踩得脚๐下积水成扇面形散开。
来人到了眼前，外太爷才认出是王有禄。这王有禄也是外来户，是从甘肃逃荒来的，带着一个半大小子。外大爷爷是在一天早晨现这父子俩的。他到เ牲口棚牵牲口套车，见麦草堆鼓起了两ä个包，一大一小。扒开一看，是一大一小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满脸菜色。外大爷爷是个好心肠的人，放到现在，绝对是学雷锋的标兵。那个时候不开展这项活动，做好事就做了，没有人给他扬名。那个大人就是王有禄，小的就是他的儿子王大水。王大水后来做了我的姨爹，解放初ม期还当过一个ฐ阶段的贫协主席，很是风光得意了一阵子。当然，这是后话，不提。外大爷爷问王有禄怎么เ睡到牲口棚里了？王有禄告诉外大爷爷：他是甘肃民勤人，家乡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连树皮都剥着吃完了。他老婆活活给饿死了，没死前浑身金黄亮，一摁一个大坑，死后肿消了，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他们是一路讨饭过来的，昨天晚上到了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就钻进了外大爷爷的牲口棚里睡下了。外大爷爷见他说得可怜，怜悯之心顿起。想到自己也是逃荒来的，不管咋说，自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是完完整整的一家子，而王有禄却是一个孤身男人领着一个小嘎子，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哩？唉，都是出门人，抛家舍业的，难肠着哩。外大爷爷叹口气说，老哥，你住到เ我这牲口棚子里了，说明咱哥俩有缘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赶明儿我去给富贵说道说道。他是咱村的村长，人仁义着哩。他准你在村头盖间草房，先安顿ู下来。你也雇挂车，跟上我上山拉炭。这娃给金家放驴，混个肚子就行。你看咋样？王有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迭声地说，行哩，行哩。你可是俺们的救命恩人！叫我咋报答你呢？大水，快跪下磕头，以后他就是你干爹！这个ฐ王大水也不含糊，跪下去扎扎实实地磕了一个的响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干爹！这一声干爹叫得大半辈子无儿无女的外大爷爷鼻子酸，赶紧扶起了王大水。从此真把王大水当儿子待，还把他侄女我小姨妈许给了王大水。我外爷爷、外奶奶并没有看上王大水，嫌他长了一脸的大麻子。外大爷爷说，麻子怕甚呢？碍着吃还是碍着喝了！这娃机灵着呢，务营庄稼准是一把好手。外爷爷和外奶奶没再说什么，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
王有禄跑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对外大爷爷说：“老姨ถ爹，不好了，老大跟着土匪上山了！”
外太爷的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像钻进了一只蜜蜂。他稳稳神，说：“你先缓缓气。说仔细了，到底咋回事儿？”
王有禄上气不接下气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约摸三更天，外大爷爷就约上王有禄上山了。墨蓝色的天空闪烁着几颗星星，深邃而辽阔。两边的山峰黑黝黝的，像立着的剪影。得得的马蹄声扣响了坚硬的山路，零落而寂寥。山脚๐下的草丛里蹿出一只早起的松鼠，跳到路边的树上，瞪着两只小黑豆眼睛，顽皮地看着过来的马车，寂静的山道有了几许生气。外大爷爷心情很好，放开嗓门唱：
正月里，正月正，
正月（那个）十五挂红灯。
红灯（那个）挂在（那ว个ฐ）大门外，
我盼我的五哥他回家来。
……
九月里，秋风凉，
五哥他放羊没有衣裳。
小妹妹我有件小袄袄，
改一改领ๆ袖你穿在身上。
哎哟，那个哎哟，哎嗨哎嗨哟，
改一改领袖哥哥你穿在身上。
……
外大爷爷的歌声唱得星星闭上了眼睛，慢慢地隐退下去；唱得太阳羞红了脸，悄悄躲在了山垭口。王有禄佩服地说：“老大，你的歌能卖钱哩。你要是到秦剧团，一准能唱红呢！”外大爷爷不以为ฦ然地说：“唱红个甚哩。女人心慌哭鼻子，男ç人心慌唱曲子。有个啥呢吗，改个心慌罢咧！”
俩人正扯着闲磨，没留神十几条大汉已๐经齐崭崭地站在路中间，握着的鬼头大刀在晨曦下闪着红光。估摸着些家伙曾经做过专门从事杀人为业的刽子手。为的家伙腰里还别着一把盒子枪。
王有禄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吓得腿肚子直转筋，脸色灰白，步也迈不动了。外大爷爷斜睨了他一眼，说：“怂样，怕个球！”从车辕跳下来，不紧不慢走向前去，径直走到为的那个家伙面前，带点嘲弄的口气说：“兄弟，把手里的家伙放下，明刀亮枪怪吓人的哩。”小匪说：“你他*算老几，口气忒大了些吧？你让我放我就放！我咋就那么傻逼。留แ下车马，口袋里的钱全给爷爷留แ下，走你的路！”外大爷爷笑微微地说：“我车马也不留，钱也不掏，看你能把我咋着？”小匪大概还没遇到过这种生瓜蛋子，不知道该咋办了：“我……我……我一刀砍你俩截子！让你死也没个囫囵尸。”
外大爷爷继续笑着，往前又凑了几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说：“怕你砍，我就不是张老大！几把破刀片子，也能镇唬住我张老大？我张老大啥都怕，就是不怕死！来吧，照ั头下家伙吧！”
这几个蟊贼，其实就是些个ฐ穷极了眼的庄稼人，只想越货，不想杀人，所谓的盗亦有道吧。他们原想，就两ä个烂干车户，刀片子一举，还不下尿了，没料到เ碰到เ我外大爷爷这样不要命的，一时间竟怔住了，不知道下面的戏还如何往下演。还是小匪反应快，很快省过神来，大刀片子往地下一扔，双手抱拳叫道：“噢，你就是张老大，失敬失敬。早都听我们大当家的说起过你，说你神力，说你是条汉子，一直无缘相见，在这儿遇上，也是咱哥们的缘分。我也不敢为难你，就是这样空手回去我也没法跟大当家的交代不是。”
外大爷爷说：“这好办，你们放我这兄弟回去。我吆上车，弟兄们都坐上，我去会会你们大当家的。说真格的，时间长了不见，还怪想得慌哩。”
当然，王有禄讲述时没有我这么多的描述，这些描述是我根据合理想象加上去的。我这么做的目的一是为了使这些文字更好看一些，二是为了表达我对外大爷爷的崇敬之情，使他更像个英雄人物（就是不这么表述，外大爷爷也是英雄人物，我不知道我这是不是画蛇添足）。对事情的真实请我无法负责。因为是王有禄讲的，就有可能有虚假成分。我有可能美化，却不会背离主旨。如果虚假，也不干我的事。我做这样的声明，并不是我要逃避什么责任，而是因为后面还要讲到，我这里先要为以后的故事展做个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