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伤敌、夺马，一气呵成，转眼人去巷空。
神智一清明，痛意就如操袭来，痛得身体好像要跟自己分离。夜来慢慢睁开眼睛，费力地理解自己的处境：佛像、木鱼、梵唱……是寺院吗？
她左顾ุ右盼，自以为现了行人关注的焦点：&1dquo;现在到了宋的地方，哥哥戴的金环太引人注目了，没准人家还会把咱们当成金国的探子呢。
他不惧。&1้dquo;没关系，我从小戴到大的。
&ุ1dquo;现在是两国对峙的非常时期，何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耽搁行程呢？
&1้dquo;你担心吗？见她点头，他取下来交给她，&1้dquo;你替我收着吧。是&ุhe11ip;&he11ip;她留下来的。
夜来立即反应过来，&1dquo;๙是你娘留下来的？
嘉树点点头。四岁以后，他没有再叫过母亲，他的语汇中已经没有这个称呼。
夜来知道这是嘉树重要的东西，撩开面纱把玩，见到金环内侧刻着一只飞鹰，羽翼上用契丹文镌着他的名字。
某书生哎呀一声，从驴背上摔了下去。
&1้dquo;观音奴，你还是坐马车比较好。人家另眼看我们，并不是因为我的金环。
&1dquo;是因为我？她总算觉悟，&1dquo;可是我比较喜欢和哥哥一起骑马，前几天待马车里把我闷得够呛。
&1dquo;那就别管这些人怎么เ看我们，他们的想法对我毫无意义，重要的是你骑得舒服自在。若真有什么麻烦，我不会让你受窘为难的。嘉ล树微笑，心想我以为自己会爱上温柔恬静女子，但是我的观音奴，爱说爱笑爱哭，脾气又急，性子又烈。
夜来心折，转头，在乱世中一张张仓皇、迷茫面孔里，看到他的脸。那瞬间的感觉，就仿佛见到滔滔巨浪中的砥柱山。她想：拥有人所没有的力量，人所没有的自信，这是一个英雄，我认得出来。
&1้dquo;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1้dquo;๙嗯？
&1dquo;๙黄河的气势固然很大，但河水中央有一座山叫砥柱，却不畏激流冲击，巍然屹立，这不是更了不起吗？
&1้dquo;是啊，那ว又怎样？
&1้dquo;哎呀，我的意思是，你好像砥柱山。跟哥哥在一起，我很安心，去到哪里都不怕。
他眼睛里光彩焕然，&1dquo;如果你是个ฐ男子，又做了官，一定是个佞臣。因为你太会说话，哄得人心里太过欢喜。
&1dquo;你又不是皇帝。她咬着嘴唇，慢慢道：&1dquo;你的意思是，我在拍你的马屁啰？突然出鞭，抽了他的坐骑一记，&1dquo;那我就真的拍了。
嘉树的马猝然窜起，为了避让右边的夜来左边的行人，闪得颇为ฦ狼狈。
她的笑声洒落在官道上。他不恼她，只觉身外秋光也从萧瑟变为明媚，忍不住说出久藏心底的疑问：&1dquo;为什么观音奴在经历那ว些事后，还是活得这样快乐่和容易满足呢？
&1dquo;๙因为我遇到了哥哥呀。
他的心跳顿时加快。
&1dquo;由生入死，又由死入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经历。没有哥哥，我现在已经化为无知无觉的腐土，而这世上甚至没有一个人记得我。这样无声无息消逝的人，她在马上侧身，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像，&1dquo;世上有很多吧。我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1้dquo;真的？有个人在梦里都能把枕头哭湿，现在不会了吧？
&1dquo;爹娘和阿婆不在了，无论我如何哀痛也唤不回来，我不想再徒劳无益地悲伤。我是爹娘的女儿，我的血管里面淌着他们的血，我将把这血脉延续下去。而且我这样热爱他们，除非我死，否则他们一直在我这里。她把手放到心口上。
&1dquo;如果我先你而死，希望你也能这样记着我。你的心是我的桃花源，我想在里面住一辈子。我的观音奴，我会等你长大，等你爱我如情人，相伴如仙侣。他在心里说。
2
上路九天后，夜来宣布要剪掉自己้的长。
&1dquo;不行，那么漂亮的头，剪掉太可惜了。
&1dquo;哥连这种事情都要管我？我要剪ຘ得像小女孩那么短。
&1dquo;你要把自己้弄成那ว样子也得有个理由吧。
&ุ1dquo;长头太麻烦了，每天得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梳理，而且洗都没有办法洗，我已๐经忍无可忍了。
&ุ1dquo;以后我们晚半个时辰上路。洗头么，今晚在客栈我帮你洗。
&1dquo;你试过以后就知道麻烦了。
店小二送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到天字三号房，他不是不好奇的，但那ว全身散酷烈刀气的男ç子让他绝了窥探的念头。
夜来不安地从镜子中看着嘉树为ฦ自己冲洗头。&1dquo;哥哥，真的很麻烦对不对？用剪子喀嚓一下就清爽了。
握着她丰美的丝，他根本爱不释手，对她的话只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1dquo;哥，虽然你不讲，我也猜得到你是快意恩仇、叱咤风云的人。让你做这种事情，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这样好不好，以后你洗头换我来帮你。
他笑道：&1dquo;那ว我们就讲定了。说真的，观音奴，一个人若是天天都刀来剑往、快意恩仇，其实也无趣得很。
她嘴里含一颗糖渍梅子，递给他一颗，&1dquo;哥。
他闪开，&1dquo;不要。
她偏要勉强他，&1dquo;尝一下有什么关系？
糖渍梅子的滋味，正如她微凉的手指碰到他嘴唇的感觉。
她的头长及脚踝，瀑布般流泻下来，闪着如珠如玉的光泽。美尚在其次，最爱的是她明朗性情，与她并坐，听她言语，他惟愿光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夜来喜欢洁净的感觉，笑微微地，&ุ1dquo;哥哥，现在换我给你洗了。
&1dquo;๙明天吧，你头湿着呢。
聊着聊着，她竟然伏在他胸口睡着。对他的全心信赖以及重伤时的亲密相处，让她在他面前根本就失去了男女之防的概念。对于嘉树，却是一场甜蜜的煎熬。世间有谁能如柳下惠，抱着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却能坐怀不乱呢？
湿睡觉会患头风，他运起&1dquo;薰风之功，手掌过处，水气顿干却不会伤及她头。安顿ู好她，他回自己房里睡觉。暗夜里，掌心中那一缕香气萦回入梦，天明犹存。
3
嘉树抽掉上船用的板子。&1้dquo;跳过来吧，观音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