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俯在床边,动也不能动地又坐了一整日,待到小叶将晚饭送进屋里。
我看了看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觉得手上一紧,忙回过头去,却是奕肃睁开了眼睛,却还有些惘然地看着床顶。
桌上只有我与奕肃二人一起用膳,刘伯并不在,只有那两个ฐ少年立于两ä旁้。
我听得一愣,直朝他看去,他才抬了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依他所指处,此刻却是极尽萧条,只有一片一片的沙漠,将曾经有过的繁华与喧嚣埋葬。
他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我顺势坐了下来,平躺着仰望天空。片刻后,他也坐了我身旁้。我只瞧了头顶上,果然是在山顶上瞧夜空,竟有些伸手可染指天上星星的错觉。
太子妃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拉了我起来:“有你这句话,我这个ฐ做母亲的才稍稍安了心!”
“寺玉!”正想得出神,却听得有人唤我,才抬了头,望去却是朱瞻基正站了我身旁。
“《孝经》,《论语》《四书》,《五经》,还有《诵鉴直解》”他伸出手一边盘算着。
我瞧他听得太过当真,便停了下来。正巧陈伯又端了甜点,我便忙拉了他坐在桌前:“好了,先吃些东西吧,我也说得口渴了!”
“叶离离,我有话要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听着!”不禁加重了语气。
叶离离听了,脸上方有些异色,眼里尽是匪夷所思,我不等她说些什么,径直接着说道:“我今儿只想说杨淳,我也不想瞒你,他是躲不了这躺牢狱之ใ灾,但你不用担心,他绝无性命之忧,只是需好些时日才能出来。而你也该收起伤心,自己้好好保重,你若真是爱他怜他,便替他好好生活着,他不是没死吗,没死便有可有相见的一天。你如若这样自虐,他日就是杨淳出来了,便也只能与你天人永隔!到เ时候便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叶离离,你明白我的话吗!”
“灵儿?倒也像,长得便是水灵水灵的!”
叶离离与我看了都不禁笑了出来。灵儿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好一会,才恢复脸色,嗔怒地瞪着我,不理我,转了头与离离说:“小姐,我们选了衣裳快些回去吧。公子说了,今晚要来陪您过生辰!”
“那真是多谢了!”那位老爷方释怀一笑,望向我与木预。我一摆手说道不用,便唤小二领我们去房里。
客房也宽敞洁净。今日走得有些累了,于是一屁股坐下就懒得起身。木预随后也进来了,我赶忙扔了个枕头给他:“你睡地板!”
我想了想,才说道:“在其位,谋其职。沐家世代镇守云南已成惯例,皇上将边界ศ交给他们,当然要尽心尽力守卫!”
“最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又加了一句。
他轻皱了眉头,摇了摇头不语,只是笑笑。
我也不便再说些什么เ,只得噤了声,只瞧了他继续俯案。又瞧了一会,困意又渐渐上来,不觉一手托了腮,侧了头看着殿上的铜鼎,铜孔处可见鼎内火焰在跳动……
再醒来时,一面揉揉眼睛要看时候,抬头却现自己并不在屋子里,却是在宽敞的床榻上,瞧着榻边沿处金珠玉翠灼灼,我脑子才清醒了,这是朱瞻基的床榻,掀了锦裘,身上的衣裳๙不曾散开,又不经意环顾,不见有人,心下才舒了口气。手上又触到เ一温热的东西,一看却是香团,镂空圆罩擦得亮堂。
急忙起了身,心下暗想,定是自己้困得闭了眼,才被他安置在此歇息的。忙至前殿,一眼便瞧见朱瞻基正俯了案上,忙上前去,却见闭着眼睛,原来是睡着了。
忙将屏风上挂着的厚裘襟轻轻替他披了身上,又俯下身要将小金炉台搁至他脚踏处,不觉触了桌脚๐,出一阵声响,竟将他唤醒了。他睁了眼看了是我,只说道:“寺玉,你醒了?”
我不禁笑了说道:“殿下,吵醒你了!”
他摇了摇头,正听得殿外刻๑漏房传来的报时。一面将裘า锦解下,一面笑了笑:“怎么只睡了一个ฐ时辰?”
我一面替他接着,一面说道:“夜里睡熟ງ也不过两时辰,已๐经习惯了!”
他点了点头,一面朝殿后走去:“卯时便唤醒我!”
我一面点头一面应道:“是!”替他更了衣,他正要躺下,手上也触到先前的香团,却递给我:“这个你带上!”
我不解地看了他:“不搁在里头暖床?”
他笑了笑:“这是你们身子凉的人用的,我要它作什么?”
我才接了手上,暖得适度,不禁朝他笑了笑。
他才躺下闭了眼睛入睡。
渐入寒冬腊月,宫眷都开始着蟒衣。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太监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腊月三十辞旧迎新的节气所需物品。景阳宫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也都掺伙着忙将起来,直到正月三十。
一大清早ຉ,朱瞻基先去向太子,太子妃请安。而后太子妃随其一道,又从景阳宫往坤宁宫去,沿永寿宫,翊坤宫,才至坤宁宫。宫门已候了好些随主子来的宫女太监,都是来给后宫之皇后请安。
殿外的太监正要通报,却听见里面的声音:“皇后娘娘问话:可是皇太孙殿下来了?”
传话的太监拖了尖细的嗓音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皇太孙来了!”
“进来吧!”里面的声音继续答道。
守门的太监才侧了身,引了朱瞻基一干人等进去。进了殿门,透过琉璃屏栏,便见屋内罗衫绸绢的飘影。
进了前殿,便见皇后端坐在凤椅中。太子妃忙上前给皇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朱瞻基也上前:“皇祖母!”
皇后脸上堆了笑意,直朝他伸了手:“都起来吧!”
朱瞻基起了身,皇后又朝身旁来请安的嫔妃们说道:“你们都先去武英殿吧!”
那些姹紫嫣红的身着绫罗绸绢妃嫔们都福了身拜了安,才一一由各自宫里的奴才们领ๆ着出了坤宁宫。
徐皇后乃开国大将军徐达之女,皇上在靖难战役中,她作为燕王妃与之同甘共苦,在背后给予巨大的支持。是以皇上登基后,顺理被封为后,皇上生母已๐逝,后宫便是皇后为六宫之ใ,而且皇后又深得皇上敬爱。所以这佳丽ษ三千的后宫,在徐皇后的管治下倒也是风平浪静。后宫嫔妃见了皇后却也是恭恭敬敬,不敢仗了皇上一时宠幸而恣意娇็蛮。
见一行嫔妃们走得尽了,皇后才朝朱瞻基招了手:“来,孙儿,坐皇祖母身边来!”朱瞻基才上前,坐了她身旁。她又朝太子妃道:“太子妃也坐下吧!”
太子妃福了身,才坐了榻上。
皇后才转过头去朝朱瞻基说道:“刚才你四皇叔来请安,说是见着你们正往这边过来,所以皇祖母便猜着是你们到了!”
朱瞻基笑了问道:“四皇叔怎么เ就走了?”
皇后翘了兰花指掩了嘴笑道:“你皇叔原先坐了会,后来妃眷请安挤了一屋子,他几乎是要逃了出去!”
我听了,暗暗想象奕肃在一群胭脂ฦ红粉中的模样,不觉笑了出来。不料é却引得皇后朝这边看过来,我立即正襟危立,低了头。只盼她不察觉。
不料却听得皇后问道:“这个ฐ宫女是随你来的?”
却是太子妃答道;“回母后,这是基儿宫里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是上次随了基儿去漠北的那个宫女!”
皇后听了竟又话道:“哦?是那个叫寺玉的?”
“回母后,正是!”又是太子妃答话。这对方着实嘲讽,这被提及的人正在下边低了头听着,一面忐忑不安,说话的二人却是慢条斯理一个问一个答。我不禁稍稍抬头,余光瞟见朱瞻基只坐了一旁,一面把玩着案几上的玻璃转花,一面却似若无其事地扫了我一眼。
我正暗暗又担忧又觉着好笑,却听到头顶上皇后又唤道:“寺玉!”
我忙上前曲了膝:“奴婢在!”
“上前面来,让本宫好好看看!”皇后在座上了话。我只得站了起来,走上前去,也暗暗将皇后端详了一番,皇后乃是太子与二王爷的母亲,而太子袭了母亲的长相。皇后端庄雅贞,面上却也慈眉善目,只是此善非钝,目光隐烁含蓄,一时也觉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