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火……
“我替夫人宽衣?”
她的手伸过来,李信一缩头,趴在阿福肩膀上,让她摸了个空。||乳|母张氏轻声说:“朱姑娘,殿下认生,请不要吓着他了。”
李固端起粥碗来,阿喜却又插了一句:“王爷这喝的是什么粥?”
李固说:“你不是晒了干菜吗?”
或是王家赢,或是皇帝压服得住……总之,要不了几天。
“好吧,”阿福终于点了点头:“那我给你多多的搁些醋在里头——不知道德福宫小厨房有没有鲜鱼?”
“公主,淑人,鱼取来了,还有些做鱼的配头佐料é……”
李固微微张开嘴唇咬走石榴籽,微热的气息就染在她的手指上。
李固那又得意又欢欣的表情,证明这石榴肯定不是一般的甜。
“你还是……不要过去了,太医看完症走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殿下。再说,杨夫人站在那里,你现在过去了,也问不着什么的。”刘ถ润抿了下嘴唇:“再说……殿下和你这么亲近,同食同宿,他有病没病,病的轻重,你不是应该最心里有数吗?”
也许,是身体内部的病,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可是李固自己也品出味儿来了:“阿福,你不是属猴的?
“怎么不是?
“殿下呢?”
阿福顺手拈了一粒山楂,轻轻咬了一口。
不想伤害他的。
“你……先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固皇子头力向窗子,阿福只能看见他的头发,背影。
“韦公子?”
“怎么เ会。”韦素说:“这等场面错过了那多可惜,再说我要不来,你多寂寞啊。”
可是明天并没有做成。
阿福在障屏后头,杏儿在廊下偷偷给她使眼色,比划着让她看。
她们住的屋子也不是德福宫里那样了,屋子小而窄,窗子小,杏儿一进屋就傻了眼,然后摸了摸泛潮的似乎都能捏出水的被褥,冲着阿福哭丧了脸:“阿福姐……”
“没后悔就行。”
拔草的时候没人盯着她们,大家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手脚都还算麻利的。
“这是兰草。”
这也应该是所有人的期望。
有时候一说起国泰民安这句话来,往往会觉得离自己้遥远,这句话被说太多次,所以反而觉得它不具有什么เ现实意义。但经历了离乱之ใ事,才会加倍的体会到国泰民安的含义。国泰,则民安。他们这个小院子短短的太平并非真正的太平安定,这安定不过是暂时偷来的,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
阿福把春联反复看了好几遍,慢慢咀嚼话中之意,杨夫人系着围裙ำ从灶间出来,朝她们招了下手:“院子里冷,夫人快进屋去。”
阿福笑笑,瑞云怕她跌倒,一直在一旁扶住她。
杨夫人手上沾满了面粉,灶屋里热热闹闹的,连李馨,朱氏和阿喜都在帮忙包饺子。李馨人最灵巧聪慧,可是包饺子这种事,作为天之骄女金枝玉叶却从来没历练过。包出来的靠着案板一溜儿——东倒西歪睡了一片。阿喜包的却很不错,元宝的,弯月的,扁船的——样子都神气漂亮,光是饺子边儿的花样就捏了数种,麦浪的万字的麻花的沿平的……她以前也喜欢琢磨这些吃喝上的事情,饺子她自己便爱吃,自然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心思。阿福手比她巧ู,可是做这个就不如她了。
和好的肉馅是用腊肉,腌菜和白菜一起调的,吃的人多,馅也调了一大盆,面案上竹匾里摆好的都是包好的饺子。阿福洗了手,帮着也包了几个ฐ。
“今天说不定就可以把那条道给探通了。”海兰小声说:“他们说好像那ว洞的方向是朝东南去——东南那山是不是叫离山?”
朱氏正捏着饺子的褶,闻言看了阿福一眼。
阿福点头说:“是离山,我还在离山住过段时间。离山那边风景也美,山势不及这边陡峭。”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屋子人现在也不用讲究谁是主谁是仆谁是客,团团围着炭火坐着说话守岁。阿福的位置铺陈的最舒服最暖和,手边还有红枣花生核桃与南瓜子,阿信坐在他旁边,杨夫人她们挖空心思做了吃的,油炸的小点心,上头沾着芝麻,嚼起来脆脆的香喷喷的,有焦叶儿,甜味和椒盐的都有。有果子棒,其实也就是炸熟的面棒,那个微甜,越嚼越香。还有用花生芝麻做的酥糖,捶的很薄很脆,酥的都不用嚼,甚至捏的力气稍大一些就会把糖捏碎了。
众人围炉而坐,门窗紧闭,帘子帷幕都放了下来,屋里破例点了两盏灯,人人穿的厚实暖和花色鲜ຒ亮,看起来好生热闹。
李馨微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这样过年——枯坐着多没趣儿,大家也别拘束。这些天过的都像一家子人一样。不如这样,咱们来行令吧,击鼓传花好不好?传到的人得讲个笑话说个故事,好不好?”
阿福注意到她讲这话的时候,似乎看了高英杰——似乎还不止一眼。
阿福笑着点头赞同,没有鼓,将铜盆翻过来,花便从阿福的妆盒里拿了一枝红色的绒花出来,刘润笑着说:“这鼓还是我来敲吧。”
他拿了两根筷子,在手中一顿,轻快的很有节奏感的磕了两下盆沿,笑着说:“花鼓一催春风疾。”侧过身去不看众人,手高抬轻落,当当当的敲了起来。花从李固手中传起,他递给阿福,阿福又递给李馨,一路的传了下去,传到杨夫人手里时,卡的一响,鼓声停止了。众人都笑起来,连阿喜都咬着根果子棒瞅着杨夫人笑,海兰海芳与杨夫人情同母女,这时候却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笑着起哄,非要杨夫人讲个笑话不可。杨夫人有些为难——要背宫规,三五万字都不在话下,要说笑话——三五十字都为难的很。紫玫打圆场:“夫人说个故事也行。”
杨夫人想了想:“好吧,我便说个ฐ笑话。这还是我没进宫的时候听来的,已๐经很旧啦,也记得不那ว么全。就是从来有个贾某人,家中贫穷,有次过年,实在没有吃的,就向邻人借了一只鸡蛋,等转过来年,他去还那只鸡蛋,邻人却非要他还十只不可,这贾某自然不肯。那邻๑人说:我的鸡蛋若不是借了你,现在早ຉ已经孵出小鸡,又长成大鸡,再继续生蛋,你算算能生多少?只要你十只已๐经是十分便宜你了。这人气急了找了旁人来评理,评理的人说,你把鸡蛋收回去,还他一粒谷子就好。那邻人又不干了,评理人说,春种一粒谷,秋收万斛粟,人家这一粒谷子给了你,你种了下去,可收多少谷?这些谷再种下去,又可收多少谷?说万斛ฑ还是说少了呢,你家子子孙孙将来可以都靠这粒谷过活,你说你是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杨夫人这笑话很老了,可众人依然十分捧场,笑的前仰后合。海兰捧了一杯茶,笑着说:“夫人口渴了。快喝口吧。”
杨夫人喝了一口茶坐下来,刘润也笑过了,又说:“春满乾坤又一年。”说罢接着翘起鼓来。
正文六十过年二
原本众人都还有些拘束,可连平时最严谨的杨夫人都说了笑话,其他人也就都敢说敢笑了。刘润敲的鼓点极为动听,快慢错落交插,一时疾一时缓,绒花在各人手中怀中ณ传来抛去。李信在张氏怀中抱着,看着众人玩的高兴,也乐的咯咯直笑。那花好巧ู不巧ู的,正传到张氏面前,被李信一把抓到手里,鼓声恰在这里停了。众人一愣,接着哄堂大笑。李信被大人们笑的莫名其妙,小胖手紧紧攥着绒花,瞅瞅这个ฐ又瞅瞅那个。阿福说:“这个不算,再重新传过吧。”为了把花从李信手里夺下来还费了点力气,还是李馨抓了一把花生给他,才把花给换了过来。
接着花转过一圈,传到李固的手中又巧巧ู又停了下来。李固手里拿着花递不出去,笑的很有些腼腆,阿福摸着肚子,越看他那样子越是觉得好笑又欢喜。不知是屋里热还是李固不好意思,脸上显得红红的跟擦了胭脂一样,阿福推他一把:“来来,讲故事讲笑话都行。”
“我可不知道什么笑话……”
“王爷,连杨夫人都讲了。”元庆笑着说,李固一向待人温和宽容,所以元庆刘润也根本不惧怕他:“您随便讲一个,好笑不好笑都不要紧。”
海兰手脚更快,已经倒了一杯茶塞到了李固的手里头:“王爷请讲吧,我们洗耳恭听。”
李固想了想,他能记得的就是韦素า跟他曾经讲过的几个ฐ笑话而已๐。
“说是从前有个人过年贴门神,先贴了左扇再贴右扇,怕贴的不一般高,告诉儿子,你要是看着贴高了,就说发财,要是低了,就说平安。等他贴好后问儿子如何,儿子思索良久,答:既没发财,也不平安。”
他讲完了,底下的人就捂嘴窃笑,倒不是他的笑话好笑,其实都是老笑话,可是李固平时可是主子,是王爷,这会儿带着点忸怩的神情讲这样的笑话,本身就让人忍俊不禁。元庆强忍着笑:“王爷讲的极好。”
李固松了口气,急忙喝了口茶坐下来。别人只顾ุ笑,连阿福也在笑,李固却想起以前韦素和他讲这笑话的时候,讲完了两个人还说,这人实在不会教孩子,将来他俩弱有孩子,绝对不能ม教的这样木呆蠢笨。
仿佛讲那些话就在昨天——可是一转眼,他已经要有孩子了。他心爱的妻子,他全心全意期盼的孩子——可是韦素现在却生死不知。李固尽管知道他身手好办法也多,应该能逃出条生路……可是一颗心悬在那里终究踏实不下来。怕阿福担心,他平日也并不提起——
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全知全能的神明?若是有,神明又能否听见人的心声?
李固听着鼓声又起,屋子里众人欢声笑语,听起来似乎无忧无虑,心中默默祝祷,但愿这世间太平,但愿所有人都能得享安宁欢乐。
花这次停在海芳手里,她大大方方站起来说不会讲笑话,元庆起哄让她唱一支家乡的小调。说是很久以前听她唱过,海ร芳也不推辞,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唱了一支采茶调。海芳有一把好嗓子,一首小调唱的婉转动听,就像枝头的百灵鸟儿清脆的啼鸣。阿福听的入神,海芳家乡该是在南方,那里的山上该有青郁的茶树,填空湛蓝,白云悠然,茶树一行行一株株,穿着蓝布衣裳的采茶少女嘻嘻哈哈的穿行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