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情依旧很好，笑吟吟伸平双臂，任顾沅替她卸甲â脱靴换了便服，却不急着沐浴歇息，先是看了顾沅的手伤，又指着案上的松鼠给顾ุ沅看：“这松鼠是朕用一对镇纸换的，阿沅，你怎么谢朕呢？”
她声音平静，头也不回地随着冬莼进了明黄帐幔，仿佛刚刚的雀跃欣喜都只是顾沅的错觉。顾沅心底猛地一沉，回顾那只不为人言所动自顾自吃花生的松鼠，不由得自嘲一笑：读了那ว么久的圣贤书，却连那ว一点宠辱不惊的养气功夫都比不上一只松鼠，皇帝的无心之举，自己้便这样患得患失，是自己底子太差，还是在宫里久ื了，不知不觉也染上了战战兢兢看皇帝脸色的习惯？
“你以为到了这一步，朕还会放你走么？”皇帝突然隔着中衣不轻不重地咬了顾沅的胸口一口，这举动让顾沅倒吸了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中ณ衣和主腰都只是一层春绸料子，薄而光滑，这样的地方被人隔着衣料这样碰触还是第一次，顾沅的脸蓦地一阵烧，又不能推拒，强忍着将皇帝推拒开的羞涩，身体僵得笔直。
夜深了，大帐里极静，听得见帐外北风的声音。皇帝将顾沅的举动听了个ฐ□不离十，并没有出言责备顾沅的拖延差ๆ事，接过来喝了半盏茶，她极自然地抬手将珐琅茶盏送到顾沅唇边，语气亲昵：“折腾这么久了，你就不渴？”
皇帝脸上红晕愈浓，松开手任顾沅替她宽衣解带。窄袖袍束的是革带，更显出皇帝腰身的不盈一握，褪下革带，便是领扣，解开领扣和右衿系带，顾ุ沅的目光在皇帝雪白的颈上一停，便落在了皇帝腰间的细带子上。褪下这条月白缎面夹裤，皇帝ຓ身上便被她脱得只剩下中衣和亵衣了。
难道这就是老话里说的帝ຓ星下界天命所归？但皇帝对着臣工们是一张脸，对着顾ุ沅时分明又是另一张脸。众所周知，皇帝私下里不爱与人亲近，故此虽说按老例司设空缺该典设填补，冬莼思虑再三，还是改成了顾沅。与皇帝每日极亲密地睡在一处的人，服侍皇帝ຓ宽衣解带，不该是轻车熟路的么？但这两人的模样，竟仿佛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似的，顾沅那ว难得一见的险些办砸了差使的模样且不去说，皇帝眉目间竟然也羞涩如情窦初开，眼波流转之间，陡然从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变回了寻常少女。被那样的眼神看着，难怪素来稳重的顾ุ女史也乱ກ了阵脚，想起宫内的关于皇帝和顾沅的诸多流言，秋容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又是一阵钦羡：难怪许多宫人如今都开始红着眼睛准备种种邀宠的把戏，且不说当初老娘娘那道得了皇帝欢心日后封妃有望的懿旨，单单因为皇帝的模样和背地里这样体贴重情的性子，就值得冒险一试——就算是日后子息无望，恩宠不长，皇帝又是女身，可和与太监对食比起来，不还是天上地下？就算没能ม是头一个，可有了一个顾女史，就能ม有第二个，后面承宠的女官还会少么？
顾ุ沅摇了摇头：“小爷没动。崔师傅，那面禁不住放，等一会儿就劳烦您进去撤下来吧！明日要与端王殿下对质，我还有些文书不曾看完，先告个假，不在御前伺候了。”
“小爷画得真好！”他见皇帝撂了笔，忙加上句真心实意的奉承，“这是秦州出的黑头青背？好品相！虽说过了时节，可宫外头养着过冬蛐蛐的人也不少，小爷要是想瞧，奴婢明天就去天街茶楼里淘换，闲人扎堆的地方แ，一寻一个准儿！”
这便是毫不留情面的逐客了。崔成秀高唱一声：“奴婢遵旨！”挺胸叠肚地昂进了正殿。
“依奴婢看，”听声音是许嬷嬷的声气，“恭王府几年都不曾入觐，京里各处都不熟悉，又是世子新า来，难免处处小心谨慎，倒是端王殿下，身为ฦ宗令，信口开河，惹出这场风波来。”
她轻手轻脚๐替皇帝别好簪，替她笼好网巾，缓缓收紧巾绳系好：“小爷觉得如何？”
她声音里惆怅感慨一带而过，转身到殿门口传司饰送巾帽腰带。皇帝怔了怔，却想起云州布政使的奏折来，到昨日为止，连着三封都是奏报恭王病体沉重，恭王也早在两月前便上折奏请由恭王世子代为觐见，当时自己只以为ฦ是恭王一系韬光隐晦的习惯，如今看来，难道是真的？
“这时候还说什么罪过不罪过？”太后将许嬷嬷送过来的供状文书看过，良久ื又叹息一声，“先帝知道我不擅宫务，临终前只叮嘱我看顾好皇帝，旁的一概不过问，且由他们去。我一直记着这句话，万事都不与他们计较，眼看着皇帝平安长成就要亲政，心也懈了，没想到他们竟在这当口逼上来了！阿郑也是，你们早都拿到เ了这供状，到เ现在还没个头绪，任由á他们欺瞒哀家？”
“他们不敢。”皇帝合上文书，冷然开口，“儿即将亲政，也不会让他们再逼迫母后。”她说着向林远道，“看这卷宗里的意思，倒不像是已๐经结了盟的，朝臣中可有人涉及此事？”
他情急之下说得直白，皇帝ຓ怔了怔，唇边突然现出一丝冷笑：“除了你和崔成秀两ä个，没事儿拿安神汤的规矩算计她，还有谁这么胆大包天？”她回身在罗汉榻上坐下，看了魏逢春一眼，“朕这些日子朝务忙，无暇他顾，虽然了话，要你们好好照ั例她衣食茶饭，却也从不曾过问，这是朕的过失。今天得了空儿，你把阿沅近来的情形从头到尾说给朕听，漏了一个字，朕查出来，要你的脑袋。”
“崔总管与顾小娘子不大见面，只围着李女史转。”魏逢春低眉顺ิ眼地回话，“他话里话外，都替李女史把揽差使。奴婢私下里想着，别不是想拿李女史跟顾ุ小娘子打擂台吧？”
崔成秀冲她一笑：“四娘子是御前老人，最识大体不过。没的说，过两日再下了雪，我请您吃野鸡锅子。”他说着转身把洋漆托盘递到李婉娘手里，一本正经地吩咐，“今儿小爷午间没歇，又忙到这时辰，想必是累得狠了。太医嘱咐了，安神汤能不用就不用，你把汤碗先笼在炭盆罩子上，想法子陪小爷聊上几句，倘若小爷实在睡不成，再进安神汤——记住了么？”
按说以皇帝的习惯，歇下或通宵，到了三更总会有个分晓，可这一回李婉娘服侍的时间却是特别ี的长，眼看着三更过半，殿内烛火未熄，满值房的人都有些心里嘀咕，魏逢春头一个难，斜着眼睛看着崔成秀冷笑一声：“难不成是李女史只顾着跟小爷说话，忘了奉安神汤？要是这么累็坏了小爷不得安歇，传到太后老娘娘耳里，咱们这些人可是一个也好不了！”
“谁规定床边说话都得情情爱爱的？”魏逢春只觉自己这徒弟几乎和崔成秀的徒弟一般的不开窍，心里头暗自后悔当初只为ฦ了和崔成秀别苗头争高低，选了这么เ个不成器的笨疙瘩，狠狠瞪了魏莲一眼，耐着性子解说，“你以为是你小子勾搭傻宫女儿？别说小爷这样的，就是先帝ຓ召侍君侍寝，也没那么猴急的。开头都是彼此端着聊正经话，渐渐能说上话了，三不五时地慢慢来往熟了，才能熟不拘礼，不拘礼久了，那也就分不开了——你小子懂什么！以后给我把心思放在差ๆ使上，别一天到晚跟在巧娘的屁股后头转，再让我看见你那没出息样儿，到师祖像前去领篾条吧！”
近来京畿冬雪迟迟不降，皇帝忧心来年春旱，对天气十分关切。今夜里下了雪，明天一早给御前报喜，皇帝一准儿高兴，这不又是个好兆头么？魏逢春半梦半醒地想着，带着得意闭上了眼睛。
顾沅立在桌前，目光一遍遍掠过那几样笔墨纸砚，多看一次，就能更多觉察出赠者的体贴细心，皇帝的用心一如既往地昭然若揭，她手扶着桌沿，想到เ刚刚崔成秀的曲意奉承，忍不住又一次微微苦笑。
于情于理，这些东西，顾沅都没有接受的道理。顾沅将东西一样样重新原封不动包好，趁着给皇帝换茶的时候，一道送进了东暖阁，轻轻放在御案边的如意花几上。皇帝似乎ๆ并未注意，依旧在奏折上笔走龙蛇，一张脸八风不动的平静，长而密的睫毛低低垂着，掩住了所有心思。
“儿确实睡得不好，今天有些支撑不住。”皇帝似乎是累极了，看着茶盏出了一次神，才伸手接过饮尽，脸上的笑也透着心不在焉，“母后这里的人心灵手巧，这茶沏得实在是好，回头我让清和殿的人也来学学。”她说着站起身，告了罪退出。
“那——奴婢派人去把昭仁殿准备着？”昭仁殿是昭乾殿的配殿，皇帝ຓ有时也在那里见人批折子，可这一次皇帝依旧是摇头：“那地方แ太远了。”
“回老娘娘的话，”魏逢春恨不得狠狠咬崔成秀一口，心里头恶狠狠地赌咒誓，面上苦哈哈地回话，“奴婢哪里有胆子敢做这样的主？这件事是端王殿下和裕王殿下起的头，裕王殿下到小爷面前请旨，小爷把这差使派给了奴婢。人是内务府管事送来的，奴婢只负责教些御前规矩，如今连人也只见了一个ฐ，另一个ฐ说是要过几日才能ม到——全都是上头安排，奴婢只是领ๆ差办事，可万万没有瞒着老娘娘的意思呀！”
同样是人伦大事，男女教法却截然不同。男帝身边几个女史侍寝都无妨，轮到เ女帝头上，便有许多非议。成宗为明宗挑选少君，是怕皇夫独自坐大的不得己举措，明宗为ฦ仁宗挑选女史，实则是送几个鸾仪局侍卫到仁宗身边的借口，到เ仁宗末年正式定下了纳侍君的仪注，女帝司寝的制度几乎名存实亡，先帝当初ม以太孙的身份办及笄礼ึ，便也不过是和其他宗女一样，由几个老成嬷嬷以司寝的名义暗地里讲解一番了。
魏逢春喜出望外，利利ำ落落给皇帝叩了头起身，又送裕ษ王出来，满面春风地朝裕王道谢：“殿下可是给奴婢一个好差使呐！”
“魏总管，”他伸手自腰上取下个ฐ沉甸甸的荷包，赏给魏逢春，“这可是内廷第一要紧的活计，内外多少眼睛盯着，可不能出岔子。本王日打经厂过，看他们新招的一个丫头不错，就算是本王荐举了一个，你再挑拣一个，都找妥当老成人调教一下，可别都是事到临头扭扭捏捏的，不称陛下的意。”
那人相貌生得不坏，眉目开朗，唇角含笑，只是才二十五六岁年纪，已经蓄了一抹短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戴着珊瑚帽顶红缨金檐大帽，穿着件宝蓝流云罗道袍，手里拿着柄洒金川ษ扇，踩着双云头履，看了看迎出来的几个尚仪局姑姑，扇子往手中一合，朝着顾沅指了指：“听说这回进宫里的有遂王的人？本王看她长得不赖，该不会就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