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是什么时候觉得辛苦了呢？
康长是康敏君的父亲，夏文殊的岳父，不过他们父女间的关系一直不好。她中学的时候母亲过世了，她父亲百天还没过，就把外头一直没断干净的糟糠初恋娶进门。虽然因为是体制内，她父亲并没有再有孩子，但父女间的嫌隙很深，一般时候康敏君是不会提他的。
“夏市长真是我们北江的福将哪，这刚刚一到เ，就为北江吸引了投资，有你这个初中同学在，仁信集团肯定要投资几个ฐ项目！仁信一来，就不怕其他投资商不注意了。到เ时候一谈成，别ี说北江经济项目指标有望完成，就是夏市长在富民书记那的考核，肯定也是最优等。”陈华碧毫不吝惜赞美的话，将夏文殊捧得高高的。
说着，他起身拍了拍夏文殊的肩膀，“富民市长最重视这件事，我今天还跟他说了，我就看夏市长的了，今年是到头了，明年北江的指标就靠你了。”
工作归工作，夏文殊仍然分出了很大的精力与时间花在夏小鱼身上，此时正值午休时间，他就让赵孜把小孩儿从机关二幼接来市政府食堂。
“看上去那么年轻，居然女儿这么大了。”
夏文殊给自己的定位是挂职的，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北江市政府又有怎样的猜测，因为ฦ此时北江市刚好空缺出一个ฐ副市长的位置。绝大部分从部里下挂到เ地方基层的，当然都是回去升职，但也有一部分直接留任把挂职两个字去掉，坐享实职的。
因他的班机迟，到北江时，已๐是下班时间，而送他的财政部企业司魏司长因为出差未赶回，没赶上夏文殊这趟班机，只能再等两ä个小时。
夏小鱼在他脸上啵了一个，糯糯的说：“没有爸爸好看。”
夏文殊好像已经习惯她这么多问题，很有耐心的一个个回答：“下午两ä点的飞机，马上要出了。妈妈不去，妈妈很忙，她到处飞啊，好多小朋友大朋友需要妈妈的帮助呢。弟弟也不去，弟弟上小学了啊，之前如果不是你贪玩，你现在也上一年级了。”
他和往常一样，拿着手电与习题本去厕所里开夜车。
夏文殊摇了摇头，不愿再胡思乱想，集中精力放在了习题上，笔下是一道语文题——某杂志社作调查：“你最赞赏的品质是什么？”调查结果，排在第一位的是“乐于助人”。自选角度，自拟题目，联系实际，写一篇议论文。
“是吗？”夏文殊的声音很轻，心情很重，他很失望。
白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爱算计他也是知道的。
“怎么？”夏文殊说完这句，还没来得及与对象交流恋爱心得，就被其他更奇怪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炉子上煲着一锅汤，香喷喷，还蛮像回事。
“我亲手做的，那还用说，保证叫你回味无穷。”白健一脸理所当然，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案板上的《壮阳催情汤补大全》扔到垃圾桶里。
那时候看电视大约是最大的娱乐之ใ一，但对于夏文殊而言，这台电å视购买以来的半个月内，他只有限的陪白健看过几次。其余时候他都在复习功课与深入的看那些精神方แ面的书籍，以及做出一页又一页的笔记与阅读心得。
改革开放这样久ื，三角洲所处的省份又是开放大省，言情剧哪怕不如后来那ว么遍地开花，也并不缺少几部门面之ใ作。但再领先全国，再开放，当时也绝没有两ä个ฐ男人言情剧ຕ。
“没有你，我就是这么过的，就是这么喜欢你的。”
但白健这艺术品做的事毫不艺术，而是疯狂□粗暴，他看不到夏文殊目瞪口呆的表情，抱住那只穿着一身背心内裤的枕头狠狠碾压过去，闭着眼却也更显出脸上沉迷与陶醉。
夏文殊有没有厌恶自己？
“嗯，你过来吧。”夏文殊并没有迟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夏文殊身后响起，然后他手里刀柄被握了回去。
金云涛也反应过来，他没有认为是真刀，他只是觉得这么多个男生居然被玩具刀吓破胆，实在非常丢脸，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倒给了人缓冲补漏的时机。
夏文殊担心石膏化掉，先向护士打听又借来专门的塑料膜，仔仔细细将白健小腿打石膏的部分密封好后，他又比量了一下顶ะ头老花洒的位置，似乎还是不放心。
“好，就好了。”夏文殊带了一条麻绳进来，白健一愣，心里一个激灵，呐呐：“干嘛，你还要绑着我啊……”
那青年不过二十出头，十分年轻，架着一副眼镜，是个斯文的长相，他很是愧疚的说：“我……是我撞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负责。一定负责！”
“怎么能ม这么说话啊！”
夏文殊无奈了，“你就当陪我读吧。”
白健瞄了他一眼，“答应这么爽快，你就不怕还不起呀？一看就没有诚意！”
“你还真会算。”白健哼了一声，语气却是轻快的，他用力压着推手，两ä大只蛇皮袋堆上来，从前面看过来，白健这么เ高的个头也只露出肩膀来，要是夏文殊站在后头，更加只能ม看到头顶了。
“怎么，累了啊？你过来，你坐。”白健见人心不在焉，拉扯着夏文殊过来。但他自己也并没有座位，不过是坐在一包货上，另一包货上则堆满了其他的货。白健年纪虽然小，但个子高壮行事老成，他往货上一坐，谁也占不了地方堆东西上去。
他能ม忍痛，他只是很怕水。
但是有一瞬间他觉得就这么解脱也不错，或许他就变成了一条自由自在的鱼。不过他没能变成鱼，他拼死挣扎，咬住了夏大志的虎口，也逃脱了虎口。然后活到了现在。
腥臭不堪。
跟夏大志做的那些事似的。
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了，夏文殊看到名字，现还不能不接。
“哥……唔……”他刚开口，残存的呕吐感又再作。
“文殊，你又作了？”那边是杜其云，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严肃，却也带着关切，“康敏君不是说你好多了么？那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作？我看她心里就没有你，她以前就是你的医生，现在反而不管你了。我就说她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要多关心你，陪伴你，照顾你才对。她倒好，不仅自己全中国到处乱跑，还丢了一个孩子让你带去挂职，有这么เ当妈妈的吗……”
似乎很难想象像杜其云这样的人会唠叨这么多话，夏文殊漱口后便打断了他，“哥，没关系，其实是我想带着小鱼的。岳父母家教育太严å厉，小鱼不愿意去，她是女孩子，我也舍不得。”
“你就是太娇็惯孩子了，还有你老婆。她这些年根本没好好照顾你，你还一个劲维护她。其实当初你们要结婚，要不是她是精神医生，我绝不会答应。她的心思未必在你身上，你不知道，当初康敏君她……”说到这里，杜其云不说下去了，转到了别的地方，“对了，你是后天的机票回bຘ市吧？”
“是的，她爸爸再过几天就做生日，我得提前两天帮他张罗。”夏文殊说，其实与其说是张罗，不如是要立个人在那里，不然膝下无人，康长就太显得晚景凄凉了。
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亡妻百日里娶情妇，人老了，才开始怕亲戚耻笑无子女孝顺。
“嗯，应该的，康敏君错归康敏君，长辈总是没错的。”杜其云说着，又顿了一顿，才道：“文殊，你这病也拖了好多年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就算康敏君能忍得住，我也替你难受，你太这样年轻……文殊，我给你在美国联系了一家研究院，那里有专门研究精神性疾病的专家。你现在反正也是挂职，不用你那么全心投入的去干，多的是人职在人不在，不如先去美国……”
“哥，我没事，你不用为ฦ我费心了。就算治好了，我也没有兴趣。”夏文殊打断ษ他，似乎ๆ觉得屋子里太压抑，他将落地窗的帘子拉开，整个ฐ北江的夜景近在眼前。十七层对于大城市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北江，已๐经足够一览众小。放眼望去，似能指点江山。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还是喜欢这样触手可及的感觉。
实实在在的，可以争取的，属于他自己้的，也完全把握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