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小枫，我以后会对你好，你忘了那个顾小五好不好?我……我其实是真的……真的……“他连说了两遍”真的“，可是后面是什么话，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东宫里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我受了伤，手腕脚腕上都是淤青。而李承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是被我抓伤的，就是被我咬伤的。宫人们不禁窃窃私语，永娘为此觉得十分尴尬，一边替我揉着淤青，一边说道：”娘娘应当待殿下温存些。“没有一刀杀了他，我已经待他很温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够，我会真的杀了他的，我甚至想过等他睡着的时候就杀死他，可是他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
我其实一直躲着他。在我想起从前的事之后。我明明应该杀了他，替所有的人报仇。
内侍上前来伏侍李承下马，他把鞭子扔给小黄门，踏上台阶，就像没有看到我。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稀里糊涂，忘了从前的一切，然后到这里来，跟李承成亲。而他——我把一切都忘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顾小五已经死了。
那是我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而也许他这样追随着我坠下，只为对我说这样一句，到底是什么，我已经无意想要知晓……我觉得欣慰而熨帖，我知道最后的刹那ว，我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沉重的身躯砸入水中，四面碧水围上来，像是无数柄寒冷的刀，割裂开我的肌肤。我却安然地放弃挣扎，任凭自己沉入那水底，如同婴儿归于母体，如同花儿坠入大地，那ว是最令人平静的归宿，我早已经心知肚明。
一路上，我忧心如焚，唯恐自己้迟了一步，唯恐西凉也被李承攻陷，就像他们杀戮突厥一样。我们风雪兼程，在路上历经辛苦，终于赶到了西凉王城之外。
整座宫殿似乎都在熟ງ睡，我带着阿渡走回我自己้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ฐ人也没有。天气太冷了，阿渡一直冻得脸色白。我拿了一件皮袍子给阿渡穿上，我们两人的靴子都磨破了，露出了脚๐趾。我又找出两双新า靴子换上，这下可暖和了。
这时中原人马中有一骑逸出，阿渡挥着刀子就冲过去，可是那人只是轻轻巧ู巧地伸手一探，阿渡的刀子就”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这个人一定会妖术吧？不然怎么会使法术夺去阿渡的刀子，还令她在那ว里一动也不能动？
醒过来的时候我脸朝下被驮在马背上，就像是一袋黍米，马蹄溅起的泥土不断地打在我脸上，可是我动弹不得。四面八方都是马蹄，无数条马腿此起彼伏，就像无数芨芨草被风吹动，我一阵炫目，不得不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马终于停了下来，我被从马背上拎下来，可是我腿上的穴道被封得太久，根本站不稳，顿时滚倒在了地上。
风吹得芨芨草”沙沙“作响，顾ุ小五踏着芨芨草，朝着我走过来。
我在突厥的日子过得比在西凉还要逍遥快活，每天同阿渡一起，不是去打猎就是去捕鸟。突厥女子嫁人都早，阿渡也到เ了可以唱歌的年纪。有时候就有人在她帐篷外边唱一整夜的歌，吵得我睡不着。不过没有人来对我唱歌，我想那些人可能也知道，要想娶我就得杀白眼狼王。即使对草原上的勇士们来说，这也是个ฐ很难的题目。
我重新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这样近，这样低，简直伸手都可以触得到。天神住的地方แ有那么多的星星，一定很热闹吧。
竟然是那个中原茶贩顾小五，他懒洋洋地坐在草坡上，啃着一声风干的牛肉。
我眼睁睁瞧着他把最后一点儿风干看见塞进嘴里，气得大叫：”你都吃了？我吃什么เ啊？“”饿着呗。“他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轻描淡写地说，”你刚ธ刚烧，这时候可不能吃这种东西。“什么烧，我跳起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有，你吃完了我的干粮！赔给我！赔给我！“他笑了笑：”吃都吃了，可没得赔了。“我气急败坏，到处找赫失给我的佩刀。
草原里的狼群最可怕，它们成群结队，敢与猴子抗争，孤身的牧人遇上他们亦会有凶险。但现在是秋季，正是水草丰美的时候，到处都是黄羊和野兔，狼群食物充足，藏在天亘山间轻易不下来，不应该在这里出没。
追兵越来越近，小红马仿佛离弦之ใ箭，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足狂奔。但天地间无遮无拦，虽然小红马足力惊人，可是迟早会被追上的。
天地之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ใ处。
一直跑到后楼，才听到前楼传来杀猪似的叫声：”啊！竟然敢打人……“前楼隐约地喧哗起来，那客人吵嚷起来，不过自会有人去安抚。后楼则安静得多，虽然与前楼有廊桥相连，不过这里是招待贵客的地方แ，隐隐只闻歌弦之声，偶尔一句半句，从窗中透出来。外头雨声清软细密，仿佛伴着屋子里的乐声般，一片沙沙轻响。院子里安静极了，里头原本种着疏疏的花木，只是此时还没芽，望去只是黑乎乎一片树枝。我拉着李承跑过廊桥，心里觉得奇妙极了。两人的裙ำ裾拖拂过木地板，窸窸窣窣，只听得环佩之声，叮叮咚咚。远处点着灯笼，一盏一盏的朦胧红光，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好像跟我拉着手的，倒是个陌生人似的，我想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牵李承的手，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热。他的手很软，又很暖，握着我的指头。我只不敢回头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เ。幸好这廊桥极短，不一会儿我就拉着李承进了一间屋子。
我犹不死心：”这是女子的踏歌。“”看了不知道几百次，不过大同小异而已。“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来吧。
我觉得这个年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也许是因为太累็，我一连多日没有见着李承，听说他和赵良娣又和好了，两个人好像跟蜜里调油似的。我觉得意兴阑珊，反正整个ฐ正月里，唯一能教我盼望的就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去年上元节的时候，我跟阿渡去三尹山看灯，连鞋子都被挤掉了。据说那天晚上被挤掉的鞋子有好几千双，后来清扫三尹山的道公们收拾这些鞋子捐给贫人，装了整整几大车才拉走。
李承把我的脸扳过去，就开始啃我的嘴巴๒，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急切，跟想把我一口吞下去似的，他整个人烫得像锅沸水，直往外头冒热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