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外头喧嚣如风来去。
最初,他还道宫女受委屈,意图回避,细听呜咽声似曾相识,他的脚步不自觉挪移。
紧接着,宗亲中有位老王叔提出,是时候议定皇后人选。待新君守孝期满,即可迎娶,以早日开枝散叶,繁衍凤子龙孙,接绍香烟。
总不能……先替兄长“宠”着吧?
她平日无所事事,即便读书,ไ也是囫囵吞枣,登不了大雅之堂。在京城贵胄前闹笑话,岂不丢尽兄长颜面?
大儒们在储君与太子少师及达官子弟面前谈政,若光提圣人言,显得无独到之处;若直抒己见,则易生祸端。
沿途不见守卫仆役影踪,他正觉奇怪,没走几步,依稀听闻女子悲切哭声。
见那小身板换上龙袍,跪地哭泣,他已然明了。
今儿见圣驾亲临,稚气小脸面露不豫,他惴惴不安,示意低阶医官各自办事,自己้则紧随听候差遣。
左ุ转转右晃晃,行至开阔后院,墙角一树老梅斜倚,一名文秀少年正抬手采摘梅花。
他相信霍家人,因而把他们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不论前世,或今生。
“陛下……我说得不对?”
待确认兄长彻底离去,霍睿言转目睨视元礼ึ,从他笃定的笃定可判ศ断,宋鸣珂不设防,轻信他所言。
元礼仔细收拾碗勺,垂下眼帘ຈ,悄声解释,“圣上所中的毒,ไ在心跳剧烈时,会使人产生幻觉,回想令其最畏惧的往事,乃ี至惊怖或癫狂。药性过后,于身体无害。”
霍睿言紧跟在侧,忧心之余免不了好奇。
待她将元礼、刘盛、余桐等人全数屏退,他才揪着一颗心,慢吞吞回院落。
霍家兄弟看她难得给人甩脸色,竭力忍笑。
那人闻声回首,纵然身着苍色长袍,却宛若空山孤月清朗。
电光石火间,一黑影如箭矢般,无声无息直冲至她身前。
宋鸣珂全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把剑塞给他,心安之余又免不了狐惑——谁?为何不露真容?
宋鸣珂随口一扯,便为兄长赢得美名,表面谦逊,心中ณ似有无数小人儿在叉腰大笑。
他主张“革故鼎新,因时变法”,博得赞许后,谦虚地推托说“平日受先生指教,受太子殿下、兄长提点所获”,将恩师和哥们捧得更高。
余桐引路,悄声道:“元医官来得正好!今日圣上龙体不适……”
“何不早派人知会?”元礼长眸一暗,眉头紧蹙,加快步伐。
阁中的宋鸣珂懒懒坐起身,理了理窄袍上的金玉环带。
数月相处,元礼ึ隔日问诊,彼此熟络,不拘小节。
宋鸣珂忙时顾不上饮食与歇息,偶尔胃痛或肝火旺盛,别ี的毛病倒没有。
她一开始对政务懵懵懂懂,全依靠安王,后逐步熟悉,担起重任……当中的付出,除了日夜与之ใ相伴的几名心腹,无人知晓。
而元礼,通过她的体质变化,诊断出其日常作息,反复劝过几回,也尽心调理,好让她撑得住超乎寻常的压力。
听说龙体欠安,元礼明显流露紧张与忧虑。
“陛下不舒服?请容臣号脉ำ。”
“无妨,”见一向镇定自若的元礼掩饰不了手足无措,她微微一笑:“陪朕说说话。”
元礼迟疑片刻,撩袍坐到下首,无奈宋鸣珂以手支额,一语未发,这天根本没聊起来。
良久,元礼从药箱中ณ取出一宽口白瓷罐:“臣带了小罐蜜渍梅花,陛下可愿一尝?”
“好。”
宋鸣珂并未忘记与元礼ึ初见时的那ว一幕,白梅疏枝横斜,他素手轻撷梅萼,纤纤瘦影,堪比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仙君。
在她恍惚间,元礼以木勺舀了一勺蜜,放入余桐备好的杯盏中。
温水泡开后,被蜜腌渍了两个季度的梅花蕾逐一绽放,煞是好看。
幽香与蜜味弥散于半空,教人心旷神怡。
“这便是元卿家曾提及的梅花泡茶?”
元礼先是微愣,复笑道:“陛下好记性!这与梅花干瓣泡茶颇็有区别,此为ฦ汤绽梅,是初冬之ใ际以竹刀采下将开的梅花苞,通过蜡封、蜜浸,保存至来年。”
“夏日赏冬梅,不失为雅趣。”
宋鸣珂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入口清甜,浅淡笑容缓缓自唇边扬起。
元礼边为她泡第二杯,边悄然窥探她的神色,隐含期待之意。
眼看她数尽饮下,半点不剩ທ,他暗暗松气:“陛下遇到เ犯难之事?臣愚钝ๅ,未能为君分忧,但若陛下信得过,不妨将心中忧思释放,免得郁气影响龙体。。”
宋鸣珂没来由记起,去年第一场雪后,她曾在霍家暖阁内,与霍睿言对坐点茶。
那时,二表哥也说过类似的话。若时光倒流,重回那日,她定会推心置腹。
睁开双眼,对上元礼关切的眼神,宋鸣珂心中一软,道出盘桓小半日的思虑。
“假如有人曾经狠狠伤害过朕,可目下,一切推倒重来,对方已无法作恶。那……朕当初的仇,该怎么报才好?”
元礼愕然,片晌后淡笑:“陛下若问臣,定然无解。”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