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娅擦了擦眼泪,心里转了三道弯也没能ม想透彻,偷眼去看陆震霆,见他绷着一张脸,仍是杀气腾腾,胸ถ中便只剩下委屈,少不得哭着说:“臣妾也不知今儿夜里哪一点犯着王爷了,忽然间喊打喊杀的,就算到了四婶这儿,也不见他有半点收敛,皇上,臣妾原就不乐意嫁给他,是……是阿爹偏做了这个主,自打成婚起臣妾就与王爷不对付,吵啊闹啊的也还忍得,但他动起手来臣妾是忍不得的!臣妾的父兄也忍不得!王爷若真是不想过了,倒不如休了我,也得个清净!省得我哪一日死在王爷手上,临了连爹娘的面都见不上!”
娜仁托娅舒一口气,战战兢兢磕头,“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今后都不再提。”
皇后一拍桌,怒不可遏,“不中ณ用!个个都不中用!”
满福磕头磕得地砖都在震,“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上殿前的事,奴婢们也是半点也插不上手的,年前殿上伺候的小德子只透了一两回,就叫拖出去打死了,皇上的性子娘娘还不知道么?但凡有人敢说半个字,那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呀皇后娘娘。”
“别指派他来伺候我!”
陆晟俊朗眉宇之间隐隐透着疲惫,对上她却止不住笑,右手捏住她尖尖下颌,哑声道:“小没良心,朕下了朝本是要去长春宫与皇后一道用膳,却趁着日头还早特地赶来看你,你还要与朕赌气。”
皇城富贵,终年未变。
青青被身边的宫女搀扶着起身,明黄圣旨也已被收拾妥帖,慧嫔穿一件百蝶穿花的短袄,妃色六幅裙,施施然到她房中来,亲亲热热地握住她得手,向她贺喜,“恭喜妹妹,这样的福气,可是宫里的头一份儿。”
如她所料,第二日午后如眉如期而至。两ä人在屋内说了一小会儿话,青青便说要歇午觉,关了门谁也不许进,仿佛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赵大人好大的火气,吓得我都不敢进来了。”
陆震霆笑道:“那怎么เ能呢?爷自然是要对你千好万好,恨不能剜心掏肺地好。”
日头升高,他已穿上铠甲,似画中战神出现在她眼前。
青青仍在恍惚当中,头重得很,浑身酸得仿佛被人打断了骨头重新接起来,哪哪都觉着不是自己的。
她纯粹胡诌,青青根本不信,略咳了两ä声,牵出手臂一阵疼,等疼过了,忽然问:“他来过?”
皇后疾言厉色,元安面色不改,也不肯往后挪一步,垂手低头道:“娘娘息怒,奴才奉命在此守候,并不敢冒犯娘娘。”
陆晟笑,温声道:“有朕在,不必怕。”
陪在她身边的只一个春儿,打小儿在暨阳宫那种地方长大,从没见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府邸,至于晋王府上,那都是没规没矩没底蕴的地儿,跟侯府的规矩做派没得比,因而她两只眼珠滴溜儿转,心思早就不在青青身上。
正想着,一抬头发觉门上飘来一道影。
陆震霆一甩袖子,又让她气跑了。
换别人也就急了,只青青,仍旧气定神闲地研究一本古琴谱,抽个空还去问候一下尽忠职守的江淮之ใ,就是不问陆震霆如何。
陆震霆也跟上来,青青坐哪儿她坐哪儿,非得揽着她齐齐歪在火炕上。
陆震霆厚颜笑,宽大粗糙的右手也不肯老实,在她细软的腰上揉来揉去,“我只与青青说这些,不知怎的,我与青青仿佛上辈子就见过似的,蓦ย地亲厚。”
第四章姊妹
她脸上急迫的神色淡了,大致猜到她两位姐姐的命运,因想着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如不见,便悲从中来,头靠着浴ภ桶边缘,泫然欲泣。
元贞二年冬,晋王陆震霆在太华山下追一只白狐。
他领着护卫,驾着马,径直越过宫门。
陆震霆走得远了,却仍听得到孙达那没玩没了的“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心底忽而一颤,不知将来几何,是否也会落到跪地求饶的一日……
不,绝不。
即便退无可退,他也绝不卑躬屈膝苟延残喘。
日头尚早,金达侍奉元安,在偏厅饮茶。
方แ进门,金达便跪地磕头,恭恭敬敬叫了声“太爷爷”。元安轻声应了他,落座后略๓抬一抬手,金达便爬起来亲自侍奉茶水,“多日不见,太爷爷身子可好?”分明他年纪更长一些,叫起太爷爷来却不见半分为难,到底是宫里待过的,脸皮厚起来非常人可比。且虽说他比元安入宫早,但到底比不上元安,两头都讨喜,这边宫里升了大总管,新朝来了照旧稳坐高位,今上对他更不存半点疑心,由此可见,这人并非空有一副好皮囊。
“嗯……近来府中如何?”
金达道:“回太爷爷,府里一切照ั旧,只王爷越发话少了,任下面如何撺掇,王爷偏是半点风都不透,不知他心中究竟如何打算。”
元安低头抿一口热茶,隔了半晌才发话,“不日便要出发冬狩,府里的事别让王爷操心,婚事王爷若不中意,拖延一两日也无妨。这次冬狩,无论如何,王爷一定要随圣驾出行。”
金达应道:“太爷爷放心,奴才知道分寸。”
☆、第40章40章
青青第四十章
若说元安是奴才,那ว金达就是奴才的奴才,伺候惯了,似乎再也直不起腰来,不似元安,出了宫就是全乎人儿,ไ腰杆子一挺,若说是哪一家的王侯公子也没人能有二话。
金达将近来晋王府内动向事无巨细都向元安禀报,他讲得仔细,元安却听得兴趣缺缺,他低头看着碧色水中茶叶上下浮动,忽然间似乎能够遥遥体会那一位坐于万人之上,看众生芸芸丑态百出,任你挣扎、吵嚷、嘶吼,却注定逃不开他一双翻云覆雨手。
那是倨傲、是满足也同样是寂寥……
荒诞的是,他竟在此刻触到他的寂寞。
“太爷爷近来身子可好?奴才瞧您这几日精神头不大好,ไ奴才知道您老人家是从来不用山参的,不过这西洋来的参也差不离,ไ要不今儿奴才就送到您府上?”
“不必。”他从记事起就在山中ณ度过,漫长的等待,鲜ຒ血淋漓的双手,数年苦楚只为一株完好无损的长白参。
人参的滋味他从未尝过,这一生也不愿去尝。
元安放下茶盏,起身回宫。
金达一路相送,待车马走远,他仍跪在路中,尽他的“孝心”。
等元安从乾政殿出来,已是暮色四合之时,天上月,路旁้霞,日夜交织,正是虎狼伏出的光景。
跟随他多年的小太监荣泰一溜烟跟上他,嘀咕着淑妃娘娘那有话要交代,元安揉一揉鼻梁,只觉着一阵疲惫,却也容不得他拒绝。
见了面,淑妃照旧哭着与他抱怨,皇上如今越发地看不上她,从前隔个十天半个月,好歹会为了小六来她宫里走动走动,现如今只管一门心思扑在那ว新来的狐狸精身上,哪里还记得她姓谁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