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在给苏绚昨日的功课作批注的鹿儿抬起头来,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便说:“姓林。”
苏绚被她吓得魂飞魄散,卷着罪证夺门而逃。扑向郑三身旁,嚎啕道:“小哥!你妹又欺负我!”
苏绚两手扒在河畔护栏上,望着眼前的灯火通明,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惬意。转眼间看见小哥蹲在不远处,捡了支簪子。
苏绚瘪瘪嘴,说:“给我瞧瞧呗。”
苏绚咧咧嘴,感情小哥又在调戏良家闺女呢?
苏绚双手交叉抱着手臂搓啊搓抖啊抖,心想如果不是齐娘凶神恶煞地威逼她,她才不来呢。嘴上却说道:“怕小哥忙不过来就来了呗。”
郑小哥瞥她一眼,摇头,态度坚决。
屋里一阵沉默。半圆状的铁炉里炭火烧得正旺,依稀可闻火星四溅的噼啪声。苏绚眼望着炉子出神,淡淡的金色火光在遮住她脸部ຖ的白色绸巾上跃动飞舞。等她再开口时已然是响午十分,于闹市人流中ณ。
季姐不慌不忙,开始讨价还价。大刀阔斧、荡气回肠。最后竟然砍到一百八十两,成交了!
苏绚认得这个数,加起来一百两银子。
有人道:“得了罢,她只给皇宫与将军府做衣裳,别的达官贵人怕是不用惦记了,月儿那手,可珍贵着呢。”
随即有人附和道:“可不就是么。前些日子将军府设宴,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月儿亲去府上送衣裳,不想连将军的面儿都未见着就被老夫人‘请’出府去了。”
苏绚急欲开口辩白,齐娘却又道:“我也不甚爱看,只有日里闲暇无事时来磨磨时候。无妨。”
齐娘脸上表情不多,偶尔会笑一笑,可苏绚却感受到了她愉悦的情绪。一整天下来,齐娘买了许多东西,衣裳、胭脂水粉、头饰配饰,靴鞋……看到适合的会给苏绚也捎一份。苏绚不敢收又不得不收,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惶恐得很。她与齐娘住一个院子一共才见了两ä面,连熟ງ识都算不上,可齐娘又是请她喝茶听曲儿又给她买东西,不收她房钱还包她吃喝,这齐娘……有病呢吧?不管齐娘有病没病,苏绚倒是多了个心眼。若是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向你示好,要么是因为她亏欠你,要么就是在打你的主意。好歹她苏绚在21世纪那欲利横流复杂纷乱的社会里生活了21年,这点都想不明白那就白活了。可苏绚想不透啊,现在的她……没钱就不说了,长得还对不起观众,别人还能图她个什么?难不成……卖去做奴隶?
苏绚在客栈住了一宿,又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两身新า衣裳,一双鞋。思考再三,又买了匹马儿。客栈小二告诉她,从这处到เ樊丹城徒步得走两个ฐ多月。走两个多月的路她的脚还不得走残了?
苏绚乐不可支,像捡了宝似的,开心地对着匹马自言自语:“马儿马儿。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婷婷?”
苏绚远远望着一干连背影都显得高高在上骄傲矜贵的天璜贵胄们,与郑三打趣道:“这将军能如同皇族一般与陛下共乘一车而来,当真是荣宠至极。”
郑三一哂,说:“可不是呢么。”
苏绚唔了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她似乎能想象那一袭黑金武袍之下裹着的矫健充满力量的身躯,心里开始有了某种难言的、隐约的期待。似是在说,转过来,转过来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样,为何能ม让人如此痴狂。
于是,霍飞虎真的转过身来,下了台阶。
那一刻,苏绚的心跳安静地停止了。
御林军统领迎上前与他说了几句,只见霍飞虎浓黑剑眉微蹙,指挥片刻后再度返身迈上台阶。举手投足,英气凛凛。双瞳深邃,带着股武人威严。
郑三侧过头看见苏绚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揶揄道:“这就被人迷得神志不清了?爹爹我白养你这闺女了,醒来醒来……”
苏绚慢悠悠地白了他一眼,惋惜道:“爹爹,娘亲为何不来与你相见?”
郑三一顿ู,登时痛不欲生悲伤不已:“真真悔恨哪——!”
苏绚漠然看着他。
梅子还在犯花痴,嘴里念念叨叨:“我的将军、将军……”
苏绚心想你个花心的胡萝卜。
那ว头正庙大门缓缓打开,前尘大师出门迎天子,全民跪拜。
寺庙于此刻关闭各处大门,禁止平民进入,为皇家空出两ä个时辰供其焚香拜佛。
主庙内佛光闪闪,香烟缭绕,前尘大师亲自点了香,皇甫麟携太后,四王爷,七王爷及一众人持香躬身朝拜三次,再由前法大师引十八弟子诵经朗佛,上香,仪式便可完成。其后依照往时旧ງ习,帝王皇甫麟及一众男子随同前法大师登万福塔寺,太后及一众女眷留于主庙殿内诵经祈福。
出了太后的视线范围,皇甫麟俨然松了口气,留แ下霍飞虎遣退他人,行为举止随意了不少。未几登上塔顶,眺望流金暖阳,碧空万里无尘。
前法大师道:“大樊三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明两年恐有旱涝。”
皇甫麟哂然一笑,道:“大师所言甚是。孤已๐于早春时遣了刘卿到河渊弗畔一带督察运河堤坝,料想不日便能ม返朝告知巨细。”
前法大师一笑,言道:“大樊有君如此,乃苍生之福。”
皇甫麟一脸复杂莫测的得意,又道:“莫说这些。孤之爱将仍有顽疾在心,须得大师引导一二。”
前法大师:“将军可有心疾?”
霍飞虎刚毅的脸依旧紧绷不苟言笑,眼神中露出些迷茫,摇了摇头。
皇甫麟大笑地提醒他:“儿孙满堂!将军何时方แ能儿孙满堂哪?!”
霍老夫人悠然一叹。
前尘大师慈眉善目,正欲开口,又听其道:“大师莫再说甚‘机缘未到’。这话您予老身说了十二年了罢。”
太后在一旁“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