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手里那株仿佛稍微用点力都会捏出汁液的纤细手臂，疾步往连接着马路的阶梯处走去。
他开始感觉到姗姗来迟的后怕。
甜汤店在居民楼底层，逐渐往西落的日光正好晒着店门口一小块空地，不少人打着阳伞排队。
他往前开出一点停好车，陪苏曈站到队伍尾巴处，没一会儿后面也排上了人，许多游客准备以一碗冰凉入心的甜汤作为旅程终点。
结账的时候苏曈想扫码支付，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那小子已经付好钱啦。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她还是对着车镜，这次她知道该往哪个ฐ方แ向穿带子，没一会儿就弄好了。
“……好。”
巫时迁刚刚已经帮她放下后面的脚踏，他这一辆从提车之后还没有载过人，今天脚踏是新า开张了。
“怎么？我一个未婚单身的，还不让我和异性吃饭了？”巫时迁回问他。
巫时迁啐了他一句挂了电话，往车子走去，女孩站在车头前方等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眸在路灯下灼灼发光。
这两次见苏曈，小姑娘都穿得素雅文艺，从裙摆上每一条干净利落的百褶，到擦得锃亮的牛津小皮鞋，每一个细节看似简单，可无处不显示出苏曈平日生活习惯是多么一丝不苟。
高铁将这个沿海小城市的旅游业推上了高峰，地理优势使这里海鲜ຒ种类繁多、渔获极其丰富，各种档次的海鲜大排档更是遍地开花。
过了好一会，对面的喘气声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周边的声音也开始热闹了一些。
女孩的声音带着些潮湿，清凉的泉水灌进巫时迁耳里，一滴两滴，打在被烈日晒蜷了叶尖的绿叶上。
那ว时他的头发还挺长，能在后脑แ勺扎起一小撮辫子。
苏曈的微博早期发她自己的读书笔记，无心插柳柳成荫，到今时今日已经变成了知名读物博主，每天都会接到无数求文推文的私信。
“海葬这方面我倒没了解过，你等等我，我帮你问问人，有消息了告诉你好吗？”他抽了张纸把手擦干，没急着往外走，外面的音乐太吵了。
巫时迁一时鬼使神差ๆ，问了句：“你现在是不是对着空气鞠躬？”
他把礼物递给巫柏轩：“来，今年的礼物，也是恭喜你上大学的礼物。”
“你爸不懂那些什么什么型号，研究到头都大啦。正好茶铺里有个ฐ客人是搞电脑的，你爸托他给你挑的。”黄妍把第二大块的蛋糕装盘后放到巫时迁面前。
“苏曈，如果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一位看着跟叶瑄差不多年龄的女士噙着泪花抱了抱女孩。
他倾身鞠躬，再次抬起头时撞进女孩一双湿漉漉的鹿眸里，和刚刚的从容不迫相反，女孩似乎突然紧张了几分：“您好，我、我是苏曈，感谢您愿意前来……”
他上到马路，发现苏曈还站在原地，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的发顶在路灯里染成深栗色，百合般的手臂垂在两侧，胸口的麻花辫也静默着，像只被海ร浪扑湿了翅膀无法再飞上天的小夜莺。
他想抽烟，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边缘和夜空模糊了界线的黑海，什么都没有。
苏曈动了，巫时迁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总算吐了出来。
她把仙女棒放进斜挎包里，仙女棒细且长，在斜挎包外头还露出了一截。
巫时迁看着她走上石阶，一步一步，在她走上马路的时候，他转身往停机车的地方走去。
巡警还在大声训斥着那群小孩，围观路人熙熙攘攘着，巫时迁没有回头看苏曈有没有跟上，他走得不快，脚๐步也放轻了一些。
他摒除开一切雜音，只留意着有没有小皮鞋敲打在步道上的声音。
巫时迁套好头盔时，苏曈才走到车旁，他把白色头盔递给她，她接过。
仅此而已。
他再次把重机开成了小绵羊。
甚至还不如小绵羊，有几个骑着共享电动车的小孩从他身边呼哧一声超过。
身后的女孩依然一声不吭，小夜莺不再飞，也不再歌唱了。
是他折了她的翅膀，是他扼住了她的歌喉。
小雏鸟动了动，巫时迁像躲在草丛里观察飞鸟的猎人一样，瞬间绷紧了背。
他的衣角被抓住了。
衣角而已๐，就让她抓着吧。巫时迁想。
但苏曈不仅仅抓住衣角。
她探前了身子，用手臂圈抱住那ว份晾晒在月光下的缱绻迷恋，用手指在他腰间缠上细软的缎带，用鼻尖亲吻他帕米尔高原般的背脊。
她阖上酸胀的眼皮，她还没来得及问巫时迁他用的是哪款沐浴ภ露，抑或是哪款橙花香皂，只能在有限的嗅觉记忆里牢牢记住今天巫时迁的味道。
被扎开了小口子的心脏，随着一趟趟的深呼吸上下起伏，在海ร水里翻滚，任由盐分极高的海ร水从空隙里灌入。
原来被人拒绝的心痛是这样的，苏曈深刻地明白了。
巫时迁搭在刹车上的手指差ๆ点猛地一抓，只差一点点，就要急刹车了。
“……苏曈……”
巫时迁磨着后槽牙，连带着磨碎了女孩的名字。
苏曈侧过脸缩紧了手臂，让上身往巫ใ时迁背上贴得更密实，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帕米尔高原上的积雪，想隔着头盔听到เ巫时迁的心跳。
“你别说了，反正你都拒绝我了，最后让我抱一下吧。”
少女无宗教信仰，可她这时想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别让那人掰开她的手。
她只想要拥有巫时迁多十几公里。
女孩淡淡的悲伤从背后传来，每一个字都像石头，往他那潭沼泽里扑通扑通跳。
一个告别的拥抱而已，给她吧。巫ใ时迁想。
他狠狠拧下油门，电å子仪表板上的数字开始往上窜，4๒0，50，60。
沿海公路依然空旷寂静，他很快超过刚刚那几辆电动自行车，把小年轻的羡慕惊呼一瞬间抛在车后。
波澜起伏的双缸声浪在夜色里肆意驰骋，巫时迁希望它能掩盖住自己如鼓擂的心跳声。
沁凉潮湿的海ร风从领口灌入，巫时迁希望它能给灼烧的肌肤降点温。
妈的，太热了。巫时迁咬着牙想。
来时半小时的车程，让巫时迁缩短成不到十五分钟็。
车刚在喜来登门口停穩，巫时迁便感到背后一轻，苏曈松开了他，下车后熟练地把头盔解开塞到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