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么，说说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吧。放松点，别那么正式，像和一个外行谈话一样就行。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我的确是个门外汉。你知道，我其实是个放射化学家。所以尽量不要谈那些深奥的理论，偶尔需要计算一些概念时当然除外。”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做了很多，哈兰姆博士。推演平行宇宙的自然法则ท，也就是平行法则，这的确是一件很棘手的工ื作。而且几乎没有什么เ现成理论可以遵循。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那瓶钨对哈兰姆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看不出它对自己有任何价值，甚至不存在任何潜在的重要性。不过，他不喜欢自己的桌子上有任何不相干的东西（桌子上这样的东西很多），而且他总是在怀疑别人，好像别人随时会出于完全的恶意，专门给他制ๆ造这种麻烦。
当哈兰姆在他面前举起那个瓶子时，狄尼森厌恶地往后仰了仰。“我为什么要对你那瓶该死的钨感兴趣！”他质问道“谁会对这东西感兴趣！你看看那瓶子，至少二十年没打开过了。如果你不把自己那双脏爪子放上去，恐怕没人会碰它。”．哈兰姆有些生气，脸慢慢涨红了。他有些窘迫地说：“听着，狄尼森，肯定有人动了里面的东西。这里面已经不是钨了。”
“为ฦ什么เ不能？瞧，彼得，我早料到你的态度会发生变化的。上个月你还不是这种想法。我以为ฦ一开始我们就很清楚，这项工作不可能很快完成，我们必须要有耐心。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大学有自己的日常工作。
我已๐经问过你好几次了，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我们要那么着急呢？”
“因为我确实很急。”拉蒙特没头没脑แ地说了一句“因为我想快点把它弄出来。”
“很好。”布罗诺斯ั基冷冷地说“我也想快点弄出来。听着，我猜你不是快要死了吧，是不是你的医生告诉你说你患了一种致命的癌症？”
“没有！”拉蒙特低沉地说。
“那到เ底是为什么？”
“没什么…”拉蒙特说罢，匆匆走出实验室。
最初劝说布罗诺斯基一起进行研究的时候，拉蒙特仅仅是在平行人类是否比人类智力更高的问题上对哈兰姆狭隘的固执感到不满。因此一开始，拉蒙特仅仅想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他没有考虑其他更多的问题——当然，这只是起初的想法。
但在以后的几个ฐ月里，他经历了无数令他愤怒的事情。比如，他的要求人家置之不理，无论是对设备的要求，对技术支持的要求，还是对电脑使用时间的要求；他需要出访经费，没有人理睬；在部门会议上，他的观点无一例外地被大家忽略掉了。
终于，拉蒙特的忍耐到了极限。事情是这样的，亨利·加里森——一个能力和资历都远远比不上拉蒙特的人——被任命为ฦ为学术顾ุ问，而这个很体面的位子本来应该属于拉蒙特。拉蒙特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意识到仅仅证明自己的正确是远远不够的。他一定要打倒哈兰姆，将他彻底击垮。
面对着电子通道站那些同事，看着他们明白无误的对待自己的态度，每一天，甚至每一小时，拉蒙特的这种信念都愈来愈强烈。拉蒙特火爆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大需要别人的同情，但话虽如此，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心底还是渴望一点同情的。
加里森感觉很尴尬。他是一个说话温和亲切的年轻人，不想找任何麻烦。他来到拉蒙特的实验室，脸上的表情明确地表明了他对拉蒙特的理解。
他说：“你好，彼得。我能ม跟你谈一会儿吗？”
“只要你愿意，多久ื都可以。”拉蒙特皱着眉头，尽量避免和他对视。
“彼得，我没办法拒绝他们的任命。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个任命不是我主动争取的。我也感到เ很吃惊。”
“谁让你拒绝了！我可从来没这个意思。”
“彼得，是哈兰姆要这么เ干的。如果我拒绝，他还是会找别人，不会给你。你究竟对那位老先生做了什么？”
拉蒙特在他旁边踱了几步：“你认为哈兰姆怎么เ样？他在你印象里是个什么เ样的人？”
加里森有些吃惊。他噘了一下嘴，手揉了揉鼻子。
“他——”他有些犹豫，拖着长音说。
“一个伟人？才华横溢的科学家？鼓舞人心的领ๆ导者？”
“喔——”
“我来告诉你吧。那人是个骗子！是个伪君子！他骗到了荣誉，骗到เ了地位，可是他现在怕得要死。因为他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他，所以才会对付我。”
加里森局促地轻声笑了一下“你不会当面告诉他…”
“没有，我什么เ也没讲。”拉蒙特郁闷地说“总有一天我会的。但是他心里清楚。即便我什么也没说，他也知道骗不了我。”
“但是，彼得，让他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也没说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但宣扬这个又有什么เ意义呢？说得严重点，你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里。”
“是吗？他的名誉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会揭露他，剥ຓ去他骗人的外衣。”
“那你打算怎么เ做？”
“这是我自己的事。”拉蒙特咕哝道。其实他现在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เ做。
“可这太荒谬了。”加里森说“你是不可能ม赢的。而他却会毁了你。即便他不是爱因斯ั坦或者奥本海默那种伟人，但在当今世界ศ，他甚至胜过这两ä位。对地球的二十亿人来说，他是电子通道之父，而电子通道对于人类的幸福生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说，你不可能撼动他。事实如此，如果你还是想这么做的话，只能说明你疯了。别再固执了，彼得，跟他说几句好话，认个错。不要成为第二个狄尼森。”
“我来告诉你吧，亨利ำ。”拉蒙特一下子发火了“省点心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加里森猛地站起来，一句话没有说，走了。拉蒙特又给自己树了一个敌人，至少失去了一个朋友。但最终，拉蒙特认为ฦ付出这个代价是值得的，因为加里森的一句话将他的研究引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加里森的话大意是这样的：只要电子通道仍然是人类幸福生活的关键所在，那么哈兰姆的地位就是不可撼动的。
拉蒙特心中猛地一亮，他第一次把注意力从哈兰姆转移到เ了电子通道上面。
电子通道究竟是不是人类幸福生活的关键？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拉蒙特对平行理论的非常了解，他说的这个“蹊跷”不是凭空猜测的。宣布电子通道的原理就是将宇宙中的电子转移到平行宇宙中去的时候，当时就有反对者质疑ທ：“如果所有电子都被发射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即便是最大规模的发射，宇宙中的电子也足够维持万万亿年。跟这个时间相比，整个宇宙（包括平行宇宙）能存在的时间是微乎其微的。
另一个反对的理由更加复杂。我们不可能ม把所有电子都发射过去。因为随着电子通道的运转，平行宇宙中的负电å荷会越来越强。同理，我们宇宙中的正电荷越来越强。电荷一年年不断ษ增强，克服斥力发射电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当然，我们实际上发射的是中性的原子，但在这个过程中，原子核周围电子轨道的扭曲会产生相应的电荷，加上随后放射性的变化，电荷还会大幅增加。
如果发射过程中电荷不断集中，那么เ它对已经失去电子的原子核所产生的作用会迫使电子通道立刻停止运行。当然，还有一个发散问题。积累的电å荷被立即发散到地球以外空间，所以在研究发射过程对电子通道的影响时，人们也考虑了这个因素。
地球上不断增加的正电å荷迫使带正电的太阳风更加远离地球，地球的磁场因而不断ษ增强。麦克法兰（拉蒙特认为他才是伟大发现的真正主ว人）的研究表明，带正电的粒子会被从地球表面排斥出来，太阳风将越来越多的这种粒子吹到外层空间。这个ฐ过程持续下去，最后一定会达到一个平衡点。随着电子通道工作频๗率越来越高，电子通道站越建越多，地球上的正电å荷不断增加，地球磁场的范围也就会越来越大。不过那些电å荷本身都是很微弱的，并且最终都被太阳风带到เ了地球以外的太阳系中。
假设电荷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直到เ宇宙和平行宇宙的电荷差越来越大，大到迫使电子通道停止工ื作。
与用尽所有电子需要的时间相比，这段时间短得微不足道。
但这仍然意味着电子通道还能工作一万亿年。只有一万亿年，但是已经足够了。一万亿年已经比人类能ม够存在时间、甚至太阳系存在的时间都长得多了。如果人类（或者继人类之后出现的某种生物）真的能存在那么长时间，那么他们无疑能够想出别ี的办法来应付这种情况。一万亿年里，人们能ม做很多事情。
拉蒙特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但随即他想到了另一个ฐ问题，或者说另一条思路。
它来源于哈兰姆为ฦ普通大众写的一篇科普文章，拉蒙特记得很清楚。他忍住心中的厌恶，把这篇文章找了出来。研究一下哈兰姆将他的理论系统发展成熟之前都说过什么เ，这是很重要的。
在这篇文章里，哈兰姆写道：“由于地球的重力从古到今一直存在，所以才出现了‘水向下流’这个说法，我们可以用‘水向下流’的现象来类比我们在开发能ม源时所遇到的问题。过去，我们利用水流的落差来驱动水泵和发电机等机器运行。但是当水从高处流下以后呢？“我们只能等水回到高处以后才能ม再次利用——而这需要做功。事实上，使水回到高处所需的能量，比水从高处流下时我们从中获得的能量更多。因为这个过程中ณ存在着能量损失。幸运的是，太阳帮了我们这个忙。
阳光照射使海水蒸发到天空中，形成云，最终以雨或者雪的形式落下。广泛的降雨降雪又会形成溪流和泉水，从而保证水总是从高处流下。
“但这个过程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太阳蒸发海水，这个过程是需要耗费能量的。从原子的角度讲，太阳的照射也是一个‘水向下流’的过程。只是这个‘水向下流’所蕴含的能量不是地球上的河流所能比拟的。
当太阳的能量耗尽时，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为它提供补充。
“我们宇宙中所有的能ม量都是在慢慢消เ耗。这是我们不能阻止的事实。而且，这种向下的消耗都是不可逆的，我们只能ม借助周围更大的能ม量消耗来对局部能ม量进行补充。如果我们想得到取之ใ不尽的能量，那ว么就要找到一条两个方แ向都是下坡的道路。这在我们的宇宙中是不可能达到的。大家都明白，如果一个方แ向是下坡，那么另一个方向肯定是上坡。
“但是事实上，我们完全不必把自己้的思考仅仅局限在我们这个宇宙中ณ。大家想一想平行宇宙。他们也有道路，同样一边是上坡一边是下坡。但这些道路和我们的道路是不一样的。所以就存在这种可能性：从我们的宇宙到平行宇宙的道路是下坡的，而从平行宇宙到我们宇宙的道路还是下坡——这是因为两个ฐ宇宙的自然规律是不一样的。
“电å子通道就是利用了一条两个ฐ方向都是下坡的道路。电子通道…”
拉蒙特又看了看这篇文章的标题，《两个ฐ方向都是下坡的道路》。
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个概ฐ念他当然很熟悉，也了解它的热力学结论。但为什么不考证一下这个假设呢？任何理论都有弱点。如果这个看似正确的假设是错误的，会怎么เ样？如果从另外的假设开始考虑，结果又会怎么样？会是完全矛盾的吗？就这样，他开始在黑暗中摸索。不出一个月，所有科学家们都注意到了他的感觉——一种找到了真相的感觉——他那种有了不经意的新า发现时的兴奋的表现。到了后来，大家全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对布罗诺斯ั基施加更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