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的第四天清晨,车子穿破雾气,妈有本事,一眼就认出来,这回没认错,有人从车里出来进了大楼,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是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眼神温和,他非常有礼貌:“胡夫人,周先生派我来接您和小姐回去。”
不经意,镜中人也抬眸,和我撞个正着,他的眼黑沉沉,比周遭的夜还要黑上几分,我自然地挪开视线。
此时夜已深,他没有带我们去妈描述中ณ的大房子,而是带我们去了宾馆,妈的脸色在如昼的灯光照耀下,变得几乎惨白。
阿森的收音机修好了,偶尔会滋滋啦啦有电流声,拍一拍就好,我靠在他肩头舔舐长棍糖果,别ี过头,同他唇舌交缠,阿森说很甜。
怎么会不甜,妈买的进口糖,我塞了一大把给阿森,以后哪怕阿森结交了别的女孩子,一吃糖脑海里也只会是我,我真自私,对吧?
妈给我买了一盒发饰,都比不过阿森送我的那根。
上头众星捧月,一个个小星星围着一颗月亮,穿在一根简单的黑皮筋上,我用它挽起长发,抽出一张纸,“阿森送我礼物,我也送阿森。”
我们喊阿姨为老师,我们都是肯学的孩子,阿姨脾气很好,阿森也像我说的一样聪明,一学就会,往往是他们两ä个人一起教我。
我会在晚间故意跟阿森撒娇็,把笔丢得远远的:“我太笨,不学了。”
我也是个拿工资的人了,八百六一块五,有零有整,我摔坏了八个盘子,赔了二十八块五。
整整一副手套的钱。
我是心安的,我整个童年的安全感都源于阿森。
可是阿森也只是个ฐ孩子,面对孩子尚犹可,面对恶心猥琐的老男ç人呢?
“那叫什么?”
她咬咬唇:“小周少爷让我们直呼他的名字。”
肯定没人敢,我点点头,又问:“没有少爷架子,除此之外,还有哪里好?”
她眼睛发亮,两ä只手交握在一起:“小周少爷他什么เ都好,我刚来宅子的时候,不太适应,生了病,管家要赶我走,还是小周少爷让人送我去医院,又给了我留下来的机会。”
“你家里人把你卖给周家了?”
“不是不是,”她急忙摆手,说出让我更难以置信的话,“我家这一支世代都为周家服务。”
饶是我在桃花镇呆了十八年,也未曾听过这么荒唐的话,世代家奴?
“二几年闹军阀逃难的时候,周家先人救了我祖上一命,为了报恩,立下这规矩,况且,也不是没钱拿,”她羞红了脸,“我是自愿来的。”
这丫头把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长长地“哦”一声,故作深沉地说了句“可惜”,她立刻上钩,问可惜什么。
我摸摸下巴:“可惜我那个好兄长,已经有了女友。”
她的脑袋一点点垂下去:“是很可惜啊…”随后才发现自己暴露了,涨红了脸让小姐我不要误会。
我轻笑了下:“我兄长叫什么เ名字。”
小铃扭扭捏捏:“周朗。”
朗朗如明月之入怀,很好的寓意,给他起名的人一定对他托以重望,是很爱他的吧。
据说我的名字,眠眠,是在我妈梦中惊醒想睡又睡不着的情况下,随口起的。我好像也没来得及问阿森,他姓什么。
“他做什么的呢?”
“听管家说,是个珠宝师。”
“那ว他的女友…”
“温小姐,”她情绪低落,“也是很好的人呐,好像是个画ฑ家。”
我一一记下,又接着问:“那么,我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铃又开始精神抖擞:“老爷自然也是很好的人了,能教导出小周少爷那样出彩的儿子,所谓虎父无犬子,倒过来也一样嘛。随便问谁,大家都会说老爷少爷都是好人。”
话里话外都在夸赞我那个兄长。
二楼的灯熄灭,我同小铃打道回府,深吸一口气,重新า挂上笑。
妈明显脸色恢复不少,开始说笑,拍打掉我身上的雪:“你这丫ฑ头又乱跑,来吃茶暖暖。”
我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总归妈高兴了,我任由她牵着进屋,周先生不在,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却也不敢软趴趴瘫在沙发,只敢稍稍岔开一点腿。
妈一巴掌拍上来,低声呵斥:“规矩点。”
一回头,果不其然,周先生来了,他说:“今晚你大哥会回来一同吃饭,今天中午见你爱吃芹菜,已经叫人备下了,还有什么爱吃的?”
我窒息了一下,笑着答谢:“您怎么知道我爱吃芹菜,果然知女莫若父,多谢爸爸。”
妈显然对我的话很满意,掩嘴轻笑:“可不是知女莫若父吗,你爸也爱吃芹菜。”
我嘴角扯着僵硬的弧度,希望早ຉ一点结束这场谈话,大概周先生比我更想吧,他比我更熟练客套地笑着,一会儿推脱有公事,上了楼。
我也终于重新找回呼吸,看着乏味电å视节目发呆,一部狗血电视剧,毫无演技可言,唯有几个ฐ主演美丽英俊。
我自嘲地想着,还不如我演技好。
天渐渐黑下来,菜上了桌,兄长才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