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梦醒了，我正躺在床上，浑身都是冷汗，四肢瘫软无力。我坐了起来，拂去了额上的汗，伸手开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灯光使我一时睁不开眼睛，然后，我看到一苇在沉睡中因灯光的刺๐激而蹙了蹙眉头，翻了一个身，又呼呼大睡了起来。梦中的余悸犹存，我无法再睡了。用手抱著膝，我审视著睡在我身边的一苇，他那ว安详自如的睡态忽然使我产生一种强烈的不满。我用手推推他，他嘟็囔著喃喃的哼了句什么，一翻身，又睡了。我再推他，推得又猛又急，他连翻了两个身，终于给我弄醒了。他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望著我，皱著眉不耐的说：“你做什么？”“我不能睡，我做恶梦。”我噘著嘴说。
忆陵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思想从很远的地方แ拉回来、又是这样！他的房子，他的建筑，他的设计！什么เ时候，她才可以不需要听他这些房子啦，建筑啦，什么哥德式啦，这个式那个式呢！她望了那画ฑ报一眼，确实，那照片里的建筑非常美丽ษ，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望著梦逸那等待答复似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于是，她不带劲的耸了耸肩说：“本来嘛，公司里考虑得也对，现在一般人都苦，谁有力量购买这样的房子呢！”“可是，这房子的成本不过十二、三万就行了，假若公司肯少赚一点，标价不太高，一般人可以购买的！而且还可以采取分期付款的办法……”
哦，什么时候可以不听这些房子的事呢！忆陵懊ิ恼的想著。房子！房子！他脑筋里就只有房子！梦逸把画报抛在桌子上，在室内绕了个***，仍然继续在表著意见。忆陵重新把眼光转向窗外，思想又飞驰了起来。忽然，梦逸站定在她面前，审视著她说：“你在想什么เ？”忆陵吃了一惊、有点慌乱的说：
“谁这么无聊，专去注意这些事情？”馥云皱眉问。
“你知道外文系最近流行的几句话吗？他们说：‘许馥云，美如神，碰不得，冷死人！’大家都说你骄傲，是女生里的叶昶！”“叶昶？叶昶是谁？”“你真是什么เ都不知道！叶昶是外交系三年级的，能拉一手小提琴，并且是最好的男ç中音。只是为人非常骄傲，据说有个女同学把情书悄悄的夹到เ他的笔记本里，但他却置之不理，他说他不愿意被任何人所征服！”
叶志嵩——悄悄的钻进了她的心坎。“呸！”她低低的呸了一声，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烦躁。她抓住了水钻别针ฤ，急躁的一拉，“嘶”的一声，旗袍领子拉破了一大块。“真见鬼！”她在心中诅咒著，一面匆匆忙忙的脱下那鲜艳的紫红旗袍，重新换上那件浅灰的。又洗去了脸上的胭å脂ฦ，依然把头盘到头顶上。经过这么一耽搁，离上班只有半小时了，显然来不及吃早饭了。她急急的拿了皮包，顺手把那水钻别针放在皮包里，准备下班后顺ิ便给如兰送去。一面锁上房门，匆匆的向公共汽车站走去。十年以来，她从没有迟到过，在她这一科里，由于她这个科长的关系，那些职员们也很少有迟到的。她不知道她手下那些职员怎么批评她，但，很显然的，那些职员们对于有一个女上司并不太满意。走进了公司的大门，她匆忙的上了楼ä，看看手表，八点差五分！她松了口气，向自己科里的办公室走去，正预备开办公室的门，却听到两个ฐ职员的几句对白：
“小周，你那位新交的女朋友又吹了吗？”
“上来哦！”我跨上板车，把旅行袋放在车上，自己้坐在板车的铁ກ栏杆上。车子立即向前走去。我在晓色中ณ四面眺望，到เ处都是菜田，绿油油的，新า翻的泥土呈灰褐ຈ色，暴露在初升旭日之下。板车沿著一条并不太窄的黄土路向南进行，极目看去，这条路好像可以通到เ世界ศ的尽头。菜田里已经有著早起的农人和农妇在弯著腰工ื作，低覆著斗笠，赤著脚，好像除了田地外对什么都不关心，车子走过，并没有人抬起头来注视我。
太阳渐渐上升，我戴起了我的大草帽，这在台北最大的帽席店里购买的草帽和那些农人的斗笠真不可同日而语。草帽上缀著塑胶ด的人造假花——一束玫瑰和一枝铃兰，扎在下巴๒上的是粉红色的大绸结。乡间的空气是出奇的清新，只是带著浓厚的水肥味道，有些儿杀风景。我奇怪农人们为什么เ不用化学肥代替水肥。车子走了半小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我望望车夫的背脊，一件已๐黄的汗衫，上面并没有汗渍，显然我对他而言是太轻了。我想问他还有多久ื可以到，但他埋著头踩车，似乎只有踩车子是他唯一的任务，我也就缩口不问了。鹃姨竟然居住在如此荒僻的乡间，使我殊觉不解；一个ฐ独身女人，手边还有一点钱，为什么不在城市中ณ定居，而偏偏到乡下来种花养草呢？如果对花草有兴趣，在城市里照样可以弄一个ฐ小花园，何苦一定要住在穷乡僻壤里呢？但是，从我有记忆力起，就觉得鹃姨不同于一般女人，自也不能用普通的眼光来衡量她了。鹃姨是妈妈唯一的妹妹，但是长得比妈妈好看，妈常说我长得有几分像鹃姨，或者也由á于这原因，鹃姨对我也比对弟妹们亲热些。鹃姨ถ只比妈妈小两ä岁，今年应该是四十五岁。据说她年轻时很美，但是在婚姻上却很反常。她一直没有结婚，到台湾之后，她已๐三十几岁，才嫁给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老头子，许多人说她这次婚姻是看上了那老人的钱。五年前老人去世，她得到一笔遗产。葬了老人之后，她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