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在窗前坐了,打开辫,梳头打油。抹云见甘棠没有面膏,便拿了自己้的粉盒放于她的手上,“妹妹暂用姐姐的,只是也快些完了。这个不是宫里的,倒更好用些。”
甘棠不好推辞,接过来,却是见过的,绿彩小梅的青白瓷。满腹狐疑,打开来看,是细细的香粉,透着一股子桃花香。心内存了疑,面上却不带出半点子。只道:“姐姐是自己箩得罢?这般细腻?”
晚饭后,鸣莺就来传太娘娘的话。屋内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又不敢多问话。遂随着鸣莺转至太娘娘正房内,迎面见琼姑姑满面喜色,这才放心下来,礼毕退了一旁,待上面问话。
太娘娘笑问:“这几日还忙?”
嬷嬷听太妃如此说,遂笑道:“太妃这回夸错了妹妹了,是才进来的甘棠呢。”
“哦——”太妃微睁凤目,瞧了,又阂了眼。
甘棠正在缠绵缱绻间,倏忽乐่声止了。伎人跪辞了。甘棠犹自神思回转。
借着这一静,贤妃娘娘立起身来,朝上举ะ杯道:“臣妾借此华宴,敬太后、太妃两位太娘娘端午圣节,五毒俱除,贵体康泰。”
甘棠这边兀自胡思乱想,那边娘娘已开始了洗漱穿戴。扶素า问娘娘可还要画ฑ那垂珠眉。娘娘自镜中静静看着自己,又凑近了用手指抚着眼角儿,似对扶素又对自己้言道:“画了垂珠眉,又有哪个来看呢?”
扶素不敢再问,还是取了眉黛,给娘娘描画了。娘娘也没再言语。
甘棠冷眼瞧去,那ว位娘娘该是德妃了。身着一袭烟色花罗纱裙,袖口、裙ำ摆也应着节庆绣着五毒艾虎的纹络。按说德妃年纪还比贤妃大了六七岁,可因着一张瓜子小脸,倒显着更有些生气。
贤妃将盖钟递与扶素า,道:“还是唤了外面的束蒲沏了花茶来。这绿茶只让人觉着心凉。”又让抱锦拿了纱扇远远地扇着。
方才的那位宫女移步出去,取来了两锭金元宝,用条手绢儿当面包了,递予姑姑。
姑姑起初不敢要,使劲推脱,娘娘说并不单为这遭儿,实是姑姑办事平日里尽心,才赏的,姑姑这才红着脸儿收了。
泻玉是贤妃娘娘身前的宫女,甘棠与她虽是认识,并没有打过交道,为ฦ何提起呢?
“请问姑姑是否是让季儿再提前些日子?”若果然是此事,那真真是没有办法了。除非叫上几位绣娘,赶紧ู学起针法来。
“咱们虽是家人一样,说话也要有些忌讳。难道忘了大前年的披霞、捻锦么?”桐香倚着板壁冷冷道。
众人见没了趣儿,便渐次出去了。
抹云言道:“放着明日让她们来收拾,咱们每日里为着娘娘忙前忙后,白养着她们不成?”
甘棠便放下了手中的果碟,挨在炕上与抹云闲话。
“不怪大家怪咱们的主子。这么多年了,从不多去皇上跟前一步儿。说起来,皇上还是在太妃娘娘跟前长大成人。虽不是亲生,咱娘娘膝下又没有皇子,只余了两位公主,还不十二分地看重吗?谁知半路上皇后的皇子病逝,便夺了咱太妃的皇子,立做太子。如今太子成了皇上,皇后成了太后。念及太妃毕竟抚育过皇上,没有遣到到南宫里去颐๖养天年。”抹云娓๙娓言道。
甘棠疑ທ惑:抹云怎说这些事,刚才黄酒喝多了不成?遂道:“姐姐困了没有,妹妹给姐姐铺床。”
抹云站起身来,靠着板壁,看甘棠铺床。言道:“妹妹闲着的时候不多了。送雁悄悄和我说,太娘娘人前赞你有心,早ຉ晚就要你身边使唤的。”
甘棠怔了一会子,言道:“在姐姐身边已经很好。我这样少言寡语的木头人儿,真到เ了主子身边,只会给主ว子惹是非呢。”
“你既能ม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知你不是那呆人。其实,在哪儿都是一样,见不着父母,见不着弟兄姐妹,低眉顺眼一辈子。不敢想,让人丧ç气。”抹云言毕,倒头睡了。
甘棠躺着,脸上挂着两ä行清泪。又是中秋了,进宫前,每逢中秋,在宴堂上,必举行投壶赛。投中者可从父亲那ว里挑选几样物件。一次自己้连中两ä矢,缓步走至父亲身边,先选了一祖母绿戒顶的指环,父亲疑ທ道:“指环大了,另选吧。”自己้轻轻言道:“送给我娘”父亲哑然,半晌道:“可再挑一样。”扫了一眼样样的物件儿,言道:“想要一对黄杨木的镇纸。”一旁夫人言道:“姑娘家要什么เ镇纸,我看那ว只镶玉的瓦棱纹金镯子就很好。”默默接过镯子回了座位。
甘棠听抹云已睡熟,便起来,开了柜子,取出柜底的一个布包,拿出了一对黄杨木刻庭院仕女纹镇纸。这是多少年来,父亲对自己的唯一眷顾ุ。布包中ณ还有娘的一只玉耳环,是自己临ภ上马车前,娘自耳上摘下,塞在自己้手中ณ的。不知自己走后,娘亲孤单一人,要怎样度日才好。今日中秋节,弟兄姐妹又投壶了吧,缺了一人,父亲会念叨一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