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走去,忽然抬起头看见了他,似乎认识他,把他望了一会,对他笑了笑就走开了,走进
茅屋里去了。
便静静地在旁边等着。但是过了一些时候还没有一点动静,他不能够再等了,便拍拍周如水
的肩头。
水,带笑地问道:“近来怎样?
听说你又有了新的‘罗曼斯’了。”
是住在海ร滨旅馆里的周如水和张若兰。
他们走过那条较长的街,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ณ色。他们又转了两个ฐ弯,便到了海滨。一
1้938年7月9日
力,但对于你的文学生命的继续或将有不好的影响。自然,你在夜深人静时黯淡灯光下的悲
苦心情,我是很能ม了解的。但是我总希望你向另一方面努力。”
他要我“多向光明方面追求”。
朋友说得对。但是他对我多少有点误解。我似乎生下来就带了阴郁性,这阴郁性几乎毁
了我一生的幸福。但是追求光明的努力我并没有一刻停止过。我过去短短的岁月就是一部ຖ挣
扎的记录。我的文学生命的开始,也是在我挣扎得最厉害的时期。在《灭亡》里杜大心和张
为群的头腐烂了,但是李静淑并没有死去。在《家》中,高觉慧脱离了那个就要崩溃的旧家
庭。在《复仇集》里我哭出了人类的痛苦,在《光明集》里我诅咒摧残爱的势力,但是在这
两个集子里我始终没有停止过“光明就要到来”的呼喊。在《雾》里,绝望的云雾也并不曾
淹没了希望。最后在《新生》里我更明显地说:“把个人的生命连在群体的生命上,那么在
人类向上繁荣的时候,我们只看见生命的连续广延,哪里还有个ฐ人的灭亡?”总之,即使我
的小说的阴郁气过重,这阴郁气也不曾掩蔽了贯串我的全部ຖ作品的光明的希望……我的对人
类的爱鼓舞着我,使我有勇气、有力量挣扎。所以在夜深人静时黯淡灯光下鼓舞我写作的并
不是那ว悲苦的心情,而是对人类的爱。我的对人类的爱是不会死的。事实上只要人类不灭
亡,则ท对人类的爱也不会消เ灭,那么เ我的文学生命也是不会断ษ绝的吧。
我写文章如同在生活。我在生活里不断地挣扎,同样我在创作里也不断地挣扎。挣扎的
结果一定会给我自己打开一条路。这条路是否会把我引到光明,我还不能说。但是我相信我
终于会得到光明的。
现在《雨》放在读者们的面前了,请你们照你们的意思批评它吧。
巴金
193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