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着。想起张家来闹事，公婆一家都帮她，她心里热热的，“娘，以前我不懂ฦ事，以后我知道了，从现在起，您就是我亲娘啦。”
喜妹想起梦里的旧怨，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ถ槐树耸耸着鼻子扬起下巴一脸鄙视地瞪她。喜妹又回头看了谢重阳一眼，朝他甜甜一笑，然后要张六刀的刀。
谢重阳笑起来，“如果不卖猪肉，你就不能继续卖豆腐。那ว样你不会开心。而且如果我们对他们忍气吞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整个谢家，也别想抬起头来了。”
老谢头去过张屠户家，老张头和老大老四都不在家。他们老二不管事，老三跟舅舅刘ถ槐ຈ树关系最好，他领ๆ着几个弟弟说做生意各凭本事，这卖豆腐是刘家自愿的，谁也管不着。再说他们不过是送了点猪下水，人家愿意买豆腐那是人家的事情，谢家就不要瞎操心了。要是做生意受不起这点挫折，还是早ຉ点关门拉倒，根本不提逼着附近的人只能买刘槐树家豆腐那一茬。
真是气人。
这日孟永良特意抽了空到เ宋寡妇那里跟喜妹和孙秀财说豆腐的事情。宋寡妇这里有三十几户，她大致说了说，喜妹便在纸上做记号。孟大勇那ว边也有四十几户，喜妹一一记下。她看宋寡妇这里人多，地处南村北头，和老孙家一北一南。不如每天放她家四板豆腐代卖，然后北村她和孙秀财去送，她还想跟老孙头商量，再多做点豆腐皮、油皮、腐竹、豆腐花、豆浆之类的东西卖卖看，到时候尽量开点新品种。这两天因为她帮着孙家卖豆腐，家里菜豆腐和大豆腐也都不缺了。
盛夏太阳出得早，饭后已经升起来，红彤彤的虽然不毒辣却也并不怎么凉快。喜妹却不管，她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愉悦，脚๐步越轻快，路上遇见熟人，招呼声也格外清脆。
她寻思老婆子在睡觉，放慢了脚๐步，突然后面传来孟婆子的尖叫，“小偷，抓到你了。”
喜妹哼了一声，没理睬他，“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二嫂似的，一耍性子不吃饭然后窝在屋里什么都不做。我就算不吃，也照ั样干活成了吧。”
听她编排重阳的不是，喜妹有点不乐่意，“大娘，送到家了，你自己保重吧。”孟婆子“哎哎哎”地叫她，“我脚崴了，儿子不在家，你就这么เ给我一扔？”喜妹愣了，“大娘，那ว我怎么的？送你去看郎中ณ？我可没钱哈。”孟婆子不乐่意了，把脸一板，“你不追我，我能摔了？”
孟旺儿站在边上一个劲儿地说风凉话，一会说喜妹细腿细胳ฑ膊，一会说她别逞能ม把酒坛子打了，气得宋寡妇拿鸡毛掸子给他一顿抽，将他赶走方作罢。
这日喜妹找个水草丰美之地麻利ำ地割了草，又去考察南边水源，现有鱼，只是水深没法抓。望“鱼”兴叹了半晌，她挑着草回家。
孟婆子蹦了一下，“好，你走，我去找你男人说。问问他管不管自己婆娘，出来撒泼。”说着就蹿到เ喜妹前面。
喜妹气鼓鼓地想回骂两ä句，却被屋里出来的谢重阳制止。他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在阳光中几乎透明，“喜妹。”喜妹扬了扬下巴，“我聋呢，别ี跟我说话。”谢重阳只得上前，拱手给二嫂赔礼，“二嫂，喜妹才刚好，于这些规矩也不太懂，我自当好好教她。您是做嫂嫂的，还多多包容，教导于她。”
出来拎水的大嫂看二嫂像见鬼一样呆愣愣的，那脸几乎ๆ黑成粪坑的石头，大嫂强忍着笑从东边房檐下的大水缸里舀水。喂鸡回来的谢婆子看了忙又回身给驴添草去——尽管她刚喂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让人不忍听。
他求她，希望她不要看他的狼狈。
好，她不看。她放开他，扬起下巴冲他笑，笑得他心口紧，她说，“你让我走，行，你别后悔。你小心头顶ะ绿光，小心浑身长绿毛。”说着她跳下地，赤脚去北边的面缸上端了她的账本和他帮她烧制的炭条来。
“你写。”她逼视着他，有种要掐死他的冲动。
这炭笔他用的根本不习惯，可他还是拿起来，落下了第一笔。
喜妹飞快地把笔抢过来，用力地摔在地上，指着灰白色的草纸，“你写，你要是这样能写出来我就同意。”
谢重阳凝视着她，“喜妹，你知道我能。”
喜妹眼泪流出来，“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走，哼，我还不稀罕住你家呢。天天给我吃咸菜疙瘩玉米糊糊，你以为我稀罕。我不稀罕，我这就走，我找个健健康康的好男人嫁了，我跟他生一堆孩子，男ç孩子女孩子，想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你要是还活着，我保管过继一个给你做干儿子，你也不必怕没人养老送终……”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也不管恶毒不恶毒，甚至还觉得不够，却一时半会又想不起。
他笑了笑，柔声道：“谢谢。”
喜妹猛地扑上去将他压倒在被子上，“谢个ฐ屁，我一个也不会给你的，让你没人上坟烧纸，我不会来看你的。”说完她用力地亲他的唇，他柔顺得像个ฐ孩子一点都不反抗，任由她泄怒火。她吻得野蛮青涩，牙齿撞破了谁的唇，弥漫着血腥气。
“你一定会后悔的。”她死死地咬着唇，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吃掉他的样子。
他依然笑着，“喜妹，也许我现在就后悔，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喜妹在他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浑身打颤，她恶狠狠地在他耳边吐息，“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勾搭，我一定杀了你。”
他还是笑，笑得心口疼得要碎掉，“喜妹，我不会。”
虽然谢重阳坚决要和喜妹分开，却也没那ว么容易。谢婆子和老谢头坚决不同意。大哥大嫂等人轮流着劝他，可他却也吃了秤砣铁ກ了心，死不松口。
谢婆子也顾不得面子，拍着大腿哭得撕心裂肺，近邻得了信儿立刻来关问出了什么事儿。听谢婆子哭得那样，他们都以为谢重阳死了呢。
前头的谢老七和他老婆知道了忙劝谢重阳，“大侄子，你这是做什么。家里为ฦ了你欠下一腚饥荒，你现在要合离，这不是要你爹娘的命吗？你这孩子从小听话，这会儿怎么这么拗，非要气死你娘不是？”
谢重阳靠在炕橱上，散着一头乌黑的，更衬得脸惊人的白。
喜妹将谢婆子扶起来，谢婆子却一把推开她。谢婆子哭得睁不开眼睛，指着喜妹骂道：“你嫌他身子弱，你嫌弃他。要不他怎么这样。你说，是不是你逼他。”
喜妹心里再多的委屈和难过都收起来，她反而很平静，一把抱住情绪激动的谢婆子，低声道：“娘，娘，你知道我没，你别这样了。你这样小九哥更难过。”她强行把谢婆子拖进东间，“娘，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谢婆子狐疑地问：“喜妹，你不想离开对吧？”喜妹坚定地点了点头，拉着她去东间。
谢重阳要跟喜妹合离，跟天上掉下来一颗陨石一般，全村一上午功夫就都知道了，纷纷问怎么เ回事。甚至谢二哥和二嫂都劝他说喜妹是个ฐ好媳妇。谢重阳却吃了秤砣铁ກ了心，非要合离。他咬着牙强撑着亲自写了合离文契，又哀求让父亲请了里正，还有当日帮他张罗婚事的邱大奶奶，请大家见证，他跟苗喜妹的婚姻到เ此为ฦ止。
喜妹躲在西里间不肯走，谢重阳自己拿了合离书给她，“喜妹把你的名字写上。”
喜妹瞪他，“你教我写字，就是为了让我写这个ฐ，我不写，你自己写吧。”
谢重阳无奈，“那就按手印。”说着将印泥也拿出来。喜妹见他准备得非常齐全，越难过，却不肯示弱，她想了想，扯起文书和印泥就往外跑。
谢重阳赶不上她，只好在屋里等，没多久ื她冲了回来，把文书和印泥扔给他，上面盖着红艳艳的指印。谢重阳觉得心口绞痛，还是笑了笑，“这样就好。”然后把他亲自帮喜妹收拾好的三个大包裹拿出来，里面有她一套铺盖，四季换洗的衣物，一些小物什，还有她攒下的三两银子并两百钱。家里每满一吊钱的时候老谢头会去镇上换成整一两的上等碎银子存着，比较便宜。
喜妹看他准备的这样周到，心里堵着一股火，却又没法泄，只一个劲地谢他。谢婆子抹着泪一个ฐ劲地嘱咐喜妹自己้好好保重，要是有人欺负她就来家里说，虽然谢重阳不识抬举ะ，可这家里当她是亲闺女。
孙秀财赶着驴车带了母亲来接她，就算谢重阳不求他们，孙家也愿意收留แ喜妹，既然有谢家的拜托，他们来的也就更加心安理得。
喜妹是笑着走的，她听二嫂嘀咕说她可能ม早就盼着离开谢家，这没良心的。她也不恼。谢重阳希望她开心，不被他拖累，她怎么能让他担心呢，她得让他觉得她很开心，他这样做是对的。如果她哭哭啼啼，或者寻死觅活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