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都没顾ุ得上脱就一头倒在床上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后半夜他做了一个梦他并不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而是一个ฐ充满浪漫情怀的单纯青年为了圆一个美丽的梦想不顾所有亲友的劝阻毅然告别了生活多年的城市一路翻山越水兴致勃勃地来到一个叫“清风寨”的地方与一个叫做“玉洁”的纯情少女成亲。可是当一阵热闹的吹吹打打结束后他带着甜蜜的醉意走进洞房满怀喜悦地揭开“玉洁”的盖头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这个“玉洁”原来是一个ฐ庸俗不堪的老女人他一下子愣住了手里拿着盖头不知如何是好。那个老女人却嬉笑着对他说“失望了是吧？小兄弟别ี生气别上火我并没骗你我的名字真叫“玉洁”我也确实年轻过美丽过现在变成这样子全是岁月造成的。你别多想啦你的城市户口已经注销啦而且你也跟我成了一家人你总不能ม第二天就逃婚吧？先跟我凑合过吧说不定你会适应我甚至慢慢喜欢上我呢……”说着老女人现出了狡黠的神情。转眼间花烛映照的洞房忽然变成了黑洞洞的深井从遥远的井口不时传来山谷回音般的声声呼唤“慢--ๅ慢--适-ๅ-应—吧慢—慢--适--ๅ应-ๅ-ๅ吧!”金风痛苦地捂住耳朵,ไ可是,怎么也挡不住那ว个声音,ไ那个声音有着非凡的穿透力,不断地往他的耳朵里钻,ไ频率越来越高,分贝越来越强……
辽沈地区有个著名的散文家叫高低。其实高低是他的笔名由于他的文学名气太大人们早就忘了他的真名。据说高低的名字就像茅盾代表一种对立统一的哲学思想。不过也有人说高低经常借着酒劲口吐狂言“论写文章和征服女人老哥儿敢和任何人一比高低”也许这才是“高低”笔名的真正含意。沈阳晚报的同仁告诉金风高低的“谱儿”很大五十多岁就让人叫他“老爷子”你空手去找他根本不接待而我们办副刊的都需要他的大名来支撑门面。
沈阳有条街叫三经街。三经街既不宽也不长却很有名。其一三经街地理位置特殊它是中心城区的分界线正像朝鲜半岛的三八线和德国统一前的柏林墙。其二三经街有独特的景观街两边栽满了桃树每年清明前后满街桃花绽放灿若红霞暗香在清风中飘散勾引得蜂狂蝶乱令游人如醉如痴。沈阳才女李冬梅的散文《三经街的桃花》更让人们对三经街产生无限向往。其三三经街是“报社一条街”辽沈地区的大小报社几乎ๆ全部座落在这条街上。最醒目的是辽宁日报和沈阳日报的两座高层塔楼隔街对峙凭添一种互相叫板的霸气。这条街上依次还排列ต着辽沈晚报、辽宁农民报、辽宁老年报、辽宁法制报、沈阳晚报、沈阳今报、晚晴报、足球报等十几家报社。这些报社的建筑风格虽然不像辽宁日报和沈阳日报那般张扬却也尽量显示ิ着自家独特的气质借此无言地向世人宣示ิ我家老总决非平庸之辈。
这时去报社求助过的一个ฐ上访代表认出了王滨激动地喊了一声“记者来啦”只见满院工ื人像经过彩排似的齐刷็刷็毁成两道人墙热烈鼓掌让记者们从中ณ穿过走进车间。
一进车间就乱了套工人们把记者围在中ณ间一阵乱ກ喊“记者同志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咱厂子可不能ม卖给那个小老娘们啊她可不是个物儿啊……”
一位中ณ年妇女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在八厂干了二十多年哪我是沈阳市的劳模啊我把青春都交给八厂啦我满打算干到เ退休啊这怎么说卖就卖啦妈呀我不活啦……”
三个ฐ记者按照事先分工ื金风认真倾听并适当询问；方竹则ท把袖珍录音机送到每个ฐ倾诉者的嘴边；王滨咔嚓咔嚓地抢拍着生动画ฑ面。
文化人很容易受情绪感染。本来记者们是想干一把名利双收的勾当谁知见了这种场面竟生出一种恻隐之心继而生出一种拔刀相助的冲动。忙着拍照的王滨一脸严肃的使命感。方竹蹲在女劳模身边录音时两ä行热泪已๐滚过腮边。
金风是采访的灵魂必须控制局面于是高举右手示ิ意大家安静。他像工人领ๆ袖般地讲了几句话声音有些颤抖“工人师傅们你们的遭遇我们非常同情你们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记者是干什么的？就是为老面姓说话的。我们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时有人高喊“记者万岁”
金风的眼睛湿润了声音更加颤抖“请师傅们相信我们。不过像现在这种采访方式我们没有效率我们收集不到足够的材料也就无法替你们说话。这样好不好？咱们请几位能ม够说清情况的工人代表到会议室里慢慢谈有什么话敞开了唠其他师傅该干啥干啥去大家看行吗？”
金风的一席话使场面静了下来。
后面的采访基本按照ั金风的思路进行了……
离开工厂时工ื人们簇拥着三个记者走到เ街口眼含热泪频频挥手宛如当年老区的人民送别ี红军。
回报社的路上三个记者不约而同地改变了初ม衷不再考虑“好处”坚决伸张正义。
方竹主动请缨“金老师第一稿我来写您把关。”
王滨不甘落后“主任我挑一张最夺人眼球的照片配上。”
金风则像将军一样只吐出一个字“好”
11
方竹的文笔真不错标题也做的十分醒目《谁来救救半导体材料é八厂？》。金风几乎没做什么改动。
两天后稿件在二版头题的位置发出几乎占了半版黑体字加问号的标题极具视觉冲击力并配有群情激愤的大幅照片。为了给方แ竹和王滨积累资本金风在报纸大样上将自己的名字圈掉了只保留了本报记者方แ竹、王滨。
报纸轰动了。确切地说这篇稿件轰动了。首先在报社内部许多人对初ม来乍到却出手不凡的方竹啧啧称奇“哦？这小丫ฑ头年纪轻轻的稿子写的挺老辣呀”“还真是的这丫头不光是花瓶啊有点内秀啊”
当然金风也听说艾美丽等几个ฐ“徐娘”背后撇嘴“稿子肯定是老金写的他就为了讨好那个小丫ฑ头。”
金风没功夫理会闲话。最让他感动的是八厂的工人们把当天附近几家报摊上的《都市生活报》买光了还另外复印了200多张逢人就送到เ处张贴当然也送给了街道办事处和所在区的信访办。
改革固然重要稳定也不能忽视尤其省会城市。区信访办和街道办事处决定召开“三国四方”会议进行协调把工人代表、新闻记者和那个准备收购工厂的小个子女人请到了街道办事处的会议室。
那个ฐ小个ฐ子女人阴沉着脸逐个ฐ打量着每一个人。当会议主持者介绍三个记者时那个小个ฐ子女人顿时向记者们射去了匕首一样的目光。
会议的开法是让那个小个子女人当场说明收购方案包括新า厂址到底选在哪里？准备新开什么เ项目？资金是否到位？工人如何安置？工ื资和福利是什么标准？等等。然后让工人代表发表意见双方แ协商。如果大多数工人接受了收购方案就在近期操作同时恳请《都市生活报》几位记者写一篇正面报道宣布八厂转制结束算作一个了结。
不料é主持人话音刚ธ落还没等小个子女人介绍收购方案一个满脸胡子的工人代表就“啪”的一下把一份有许多人签名的叫做《我们的心声》的上访信拍到เ主持人面前的桌面上然后吵架般地说“我们不听她的方แ案我们不让外来人收购我们自己้集资把厂子买下来。同样条件为ฦ什么เ不让我们优先？今天可以把话说透了那个ฐ女的妄想收购我们厂……”
其他工人代表也纷纷站起跟着起哄
“那个女的死了这条心吧”
“外来人胆敢跨进我们厂子一步我们把她乱棒打出去”
“谁要不怕出人命谁就试试看操他妈的”
只听“哇”的一声那个小个子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万万没曾想是这样啊我一片好心想救这个厂啊我把残联的工作都辞了啊我以后可怎么办哪……”
会议主持人见状扶了扶眼镜尴尬地说“这个……今天啊看来这个……暂时不会商量出结果啦。这个啊大家都冷静冷静回去再好好想想嚎？咱们换个时间再议。这个ฐ这个改革是必须的但是这个一定要平稳进行是吧？这个ฐ我同时建议啊咱们记者同志近期先不要报道这件事。拜托啦!”
没等金风发话方竹及时而优雅地说了一句“那要看事态发展我们也希望这件事有个ฐ圆满结局。”
会议无果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