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婚姻的不幸是由于她心比天高。
白莲在四姐妹中ณ是最灵秀的一个也是最要强的一个ฐ。大姐一手供她读完高中ณ那时白莲已๐经二十岁了。大姐希望成人一个ฐ了却父母一个ฐ遗愿。大姐便八处拜托亲友给白莲找合适的婆家。那ว时白桃的丈夫韩正山还是个大队支书韩正山把周围几个ฐ村的青年姓名家庭成分以及他们的八父八母列出一览表先由大姐筛选后再让白莲从中ณ挑出一个ฐ可白莲还是直摇头。大姐说你到底要嫁什么样人?白莲说我只要一个条件嫁个公家人再丑再穷都不论我决不在农村生活一辈子!ำ大姐想了半天点了点头总算理解了二妹的心思。
其实杨建国长得也并不算丑只是看上去过于老实个ฐ子也矮了些。要是不挑开单看。而和白莲并肩走在一起也就比白莲矮一个ฐ头顶。如果白莲放下高绾着的发髻再换着平跟鞋生人也并不一定说是一对姐弟。杨建国只有小学文化．七九年顶替他父亲在公社粮管所做仓库管理员在偌大的粮管所大院里只有一间转不开屁股的阴暗潮湿的房子才真正属于杨建国。屋子里连一张办公桌也没有有了也没处放。白莲第一次走进这屋进门时没来得及低头发髻被钩在门楣挂蚊帘ຈ的弯头钉子上让杨建国欠起脚解了好半天。这些白莲一律不往心里去。她心里只装着杨建国户口和工作当然爱屋也爱乌。
结婚后回乡下过满月大姐不说也不问看着白莲笨手笨脚地为杨建国纳回堂鞋千层底又看她反复地为他挑鞋面布大姐就放心了。村庄上的姐妹们也都羡慕白莲从糠箩跳米箩里了。白莲说什么箩儿筐的要是没把姐妹当外人赶街上集路过去玩很好找的也别ี问杨会计不杨会计直接问杨建国的名字班上找不到他就到家里找自个ฐ姐妹我哪都不去的。转过那ว大仓库后面第四家门前有口井就是。要是门关着大胆使劲敲。我们建国可不像那些街上人怕吃饭。于是姐妹们说定都要去玩一玩难得街上有落脚๐的地点但最终都没有去。偶尔有人去了却不是在乡下捧着针线坐在楝树下经常嚼舌头的姐妹而是眼巴巴๒找来帮忙的伯伯叔叔背来一袋杂粮请邻๑居姑爷帮着兑换成红丝糙米用着脚下的喜事。这可让无职无权的杨建国颇为难又是找所长批条又是在门市上筛拈泥砂还说了许多皱巴๒巴๒的好话挤出许多干瘪的笑容才没让白莲在家乡人面前丢了脸。这让白莲渐渐明白丈夫在这个ฐ单位上的实际地位同时让她感到เ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像是得到了仔细掂一掂又像是个无核的空壳攥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斤ภ两。第二年白莲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婴。那时她在粮管所人眼熟ງ多了。所长职工没大没小都向白莲讨满月喜酒喝却把个杨建国丢在一边不去理会好象白莲才是所里的职工丈夫倒成了跟随眷属。闹活起来大家要白莲陪酒。白莲不错方寸第一个ฐ敬所长。所长看着白莲太阳红衬衫上被乳汁洇湿的那一块深红说哺乳期间不能喝酒我干我干。所长一连喝了四杯说完事事如意后对一个下属说明天把小白安排在我们所饭店里上班不然一家四口杨建国那ว几个ฐ吊钱撒在锅里搅不出稠粥来。没等下属应承所长就打起了呼噜。
白莲上的班虽是临ภ时性质可也让白莲感到เ太意外了意外得使白莲逢人只会说半句感激话所长这人真是……一个ฐ月以后白莲才真正知道所长这人是什么人。白莲可不是那ว种人白莲宁可还在阴暗的小屋里带两个ฐ孩子喝西北风也不愿从所长。她不是嫌所长老所长看上去一点不老。所长很英俊所长走在粮管所宽大的水泥晒场上中ณ午投下的影子也比杨建国傍晚的影子长。如果杨建国和所长不是他的丈夫和所长而让她在他们当中ณ选一个当丈夫白莲闭上眼睛只需听一听他们的气息听一听他们的脚๐步声听一听他们的咳嗽ณ肯定选所长那才是能呼风唤雨的男ç人声音!可白莲不是那ว种人。她记住大姐的话嫁鸡就要随鸡鸡不好也好。
白莲不是那种人所长却也并没有为难她也许所长是离家久ื了或多喝了些酒相反还让她在饭店里做了现金会计。从此白莲整天坐在对外营业部ຖ的办公桌上开票收款公社ุ上上下下有头脸的生人熟人进进出出不停地和她打招呼白莲眼界一下子宽多了。在一度时期白莲很受所里上下敬重人情往来都由白莲作主放开气量应酬。这时杨建国也退后不去挑主ว担每月把工资领ๆ来往白莲手心一塞便什么เ也不问。一家人吃干喝稀穿新换旧ງ都让白莲全权料é理日子过得满开心的。白莲仿佛感到原先握在手里的那个空壳悄悄地充进了内核渐渐地有了分量心也随之沉了沉稳当了。这让白莲庆幸自己้当初对婚姻原则ท的坚持不动摇是完全正确的。可是谁能料é到世道说变就变呢
消息最先是那些爱看报听广播的人说出来的越说越有了鼻眼最终真的迎面走来了让人躲让不得。单位转型正所长调走了由á原来的副所长接了手。第一批下岗人的名单揣在所长心里所长就跟屠户在选羊看谁谁都发毛仿佛是测出即将发生的一场地震人们在惊恐不定中等待灾难的降临ภ。所长不分早晚分别找人谈话谈些什么出来的人谁也不对谁真说人际关系十分微妙全所上下人心惶惶。挨到เ杨建国过堂了所长不叫杨建国而找白莲。他把白莲叫过去却并没去说下岗的事而是问白莲他好还是老所长好。白莲说老所长好他也好。所长听了很乐่意便过去取条毛巾给白莲擦脸上沁出的汗。白莲不要擦所长硬要她擦他说他这人挺好平常端着架子是给不听话的人看的说着还要亲手给她擦。白莲躲让着说人家不喜欢这样。所长说什么叫不喜欢做了就喜欢了。白莲说我真的不喜欢!所长说你能ม喜欢老所长就不能喜欢我?白莲想解释可看所长那满脸下贱而又不得手的样子实在没了人形便改口说我就是喜欢他而不喜欢你。所长问为ฦ什么。白莲看着所长变色镜后面蛇窟一样的眼睛说他是人你不是人!一句话让所长蔫ຑ了身子和裆里那ว物一齐蔫ຑ了。
事后想来白莲很后悔你的东西长在你身上不给就不给嘛不该骂所长。得罪了所长万一杨建国真的下岗了怎办?自己้不就等于赶了趟集在街上背风巷子里站了会儿又收拾起铺盖回了乡下？终究是成不了正果回去以后和乡下姐妹们不是又一样了吗？再说杨光杨辉都十多岁了本来就紧ู巴巴的日子随着孩子的读书升学天长日久ื怎么营生?她放心不下又心存侥幸去问大姐夫。大姐夫韩正山是乡工ื办室主任在乡政府大大小小芝麻绿豆般一窝子干部中虽只是个ฐ黄瓜白菜类上不了桌面的人物但消息渠道该来得要可靠些。韩正山也是听到เ风没见到雨说看不到红头文件没个ฐ谱。白莲又给遥远的四妹白梅挂了长途．白梅的观点才是洞若观火说得二姐两腿一节一节往上麻。最后四妹还强调说就二姐夫那能ม力迟早也是下二姐你要有思想准备。
白莲真的后悔了若要应了所长先走桥算路？女人就这点东西金贵可再金贵比起一份工作来比起地位来又算什么เ?好在所长还看到了她这点金贵否则ท杨建国就没救了可白莲一想到自己将要做出的选择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作为一个ฐ女人不得已的时候拿出父母给的这点本钱去交换生存条件不仅丢了自己的脸更丢â了男ç人的脸从此在所有熟人中都直不起腰来说话。再说一个女人怎么去开怀接纳一个ฐ不是自己男ç人的男人!ำ
几天后所长又开会回来了要正式宣布下岗人的名单了。晚上所长到饭店来要菜白莲坐在账桌前向他讨好地笑了笑。所长问她忙不忙她说晚上一阵刚忙过去了不忙。所长说不忙帮他端两个ฐ菜过去。白莲犹豫了好半天才挑碗麻辣豆腐和一盘青瓜烧虾米给所长送去。所长让她陪他喝酒白莲没心肠喝酒她问这批人中ณ有没有杨建国。所长反问说你说小杨会不会下岗呢？白莲说我怎么知道呢？这是所长您的事。所长说那就看你努不努力了……白莲听懂了所长的话不敢再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愿说自己该努力。所长不紧不急地喝着酒又说每年不是小杨熏仓的吗?粮管所能ม不要个ฐ会熏仓的人?白莲眼前一亮忙说是呀是呀杨建国熏仓好几年了从没出过差ๆ错所长您还要他熏仓?所长点点头说你说还要他熏仓就还要吧!ำ听罢白莲说了许多好话后欲去照ั料生意。所长不让她走说粮管所里会熏仓的又不是杨建国一个ฐ人。白蓬ศ说所长您到底同不同意?所长说我不是说了吗就看你努不努力了。白莲知道在劫难逃了呆呆地看着所长一口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喝少下去。喝完酒所长说等会儿我送你件东西。所长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便给白莲拿出一条金项链要给白莲戴上。白莲并不知道这是一条巴๒士望镀金项ำ链白莲再三推辞所长还是硬给白莲戴上了。戴上项链所长顺手解开了白莲颈下的第一个衣扣见白莲没动便一路解下去。白莲闭上眼骨头一根一根地软了……尽管所长是个银样镴枪头没等把白莲的最后一件衣服扒脱就泄在了白莲云白的三角裤ไ上但白莲的泪还是从心里满了上来。她觉得自己像做了赔光本钱的生意从此一文不值了。临ภ走的时候她丢â下项链她不要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只要丈夫的工作只要自己公家人家属身份和地位。
白莲的家庭并没因为她的失身而出现什么麻烦。回到家她就如实地告诉了杨建国。杨建国除了发一会呆．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只说了一句话只要你自个ฐ不委屈就好。白莲哭了这次是放声地哭了。其实杨建国也不是不在乎可他又能有什么เ办法呢?他明白白莲嫁给他就是因为他是有一份工作的人如果他这个工作保不住了白莲跟他过日子不是太委屈了吗?杨建国觉得他拥有白莲这样的女人身边的美丽太盈余了甚至有点消受不起哪怕白莲把美丽的三分之二拿出去送人而不索ิ回一点东西剩下的红叶秋柳也会让他生活充满春光。杨建国越是这样想白莲越觉得对不住他更铁ກ心和丈夫共度难关。然而白莲的牺牲并不能ม使她的人生之旅๓永远在桥上走长长的下岗路随着单位被人买断还是等来了她和丈夫沉重的脚步踏上去并艰难地往下走。
以后的日子白莲就像天上的行云勿东勿西随风而起随雨而落。在上海ร扫了一年大街太阳紫ใ外线剥去了她外表的所有美丽ษ。办了片假身份证把自己年龄抠去十岁混进了服装ณ厂使用电机总是出不合格产品。换做剪毛边和线头一天十七个小时的劳动四个月日光和灯光下的专注把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盯成了两条细缝强光一照ั真的水淋淋的了。最终她在苏州一个ฐ工业园区要道口重新操起在饭店学的丁点手艺扯上大布篷卖水饺和小笼包子。开始生意很好忙得她自己้没饭吃没觉睡可夜半盘点一下收入竟是惊人的数目。可创น业的不如效仿的很快一溜出现了三五摊继而摆成了一条街一滴油溶在大锅水里财气散了。
白莲遇上秦老板想必不是偶然的。在这一溜儿十几家的饭铺中白莲往摊前一站怎么看也是鹤立鸡群。她那与生俱来的骨子和秉性同高中ณ文化的底蕴加上一年多缝纫工ื的阴室生活造就的病态美让秦老板一眼看出这是个难得的人模子。他以练达的经商人的犀利目光推测和判断ษ这是一个ฐ素质尚好的下岗女工ื之所以能放低身份在叫卖小生意肯定急于要钱!这个ฐ在小摊上吃饭与其身份极不相称的秦老板断ษ然在第三次坐进白莲布篷时就开了口。秦老板以生意质人的删繁就简而开门见山让白莲租给他生个儿子租期内不准和家人见面可以通话每月预ไ付一千元孩子断奶后一次性再付给五万元。两ä清。三天考虑。
白莲把饭铺关上门她没跟任何人商议。她知道她选做这事大姐不会答应三妹也不会答应。就是最开放的四妹也不会答应。她只给家里的杨建国挂了电话说她要跟朋友一起到เ深圳去干两年每月会给家里寄去一千元钱让丈夫好好管教杨光和杨辉三两年后他们能争气上大学妈妈会挣上学费的。打完电话白莲把随身带来的全家福找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把它塞进嘴里伴着流进去的眼泪一口一口地嚼烂吞咽下去擦了脸上了浓妆穿好衣服向那幢别墅走去。
如果白莲把自己看作是人那段日子是没法挨过的。她把自己尽量设想成一台机器一台生产儿子的机器。她祈่望这台机器能ม不出任何故障在最短的时间里出合格的产品。开始的日子白莲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恐慌她不用任何劳碌却需要什么有什么เ。她清楚秦老板给她规定的餐饮其实是在养田等肥沃时下种。从生理上说白莲并不觉得不适可一想起这是一笔交易那ว偶有虚幻的愉悦也便荡然无存。播种的时候秦老板这急风暴雨式的宣泄和千姿百态的招数本应使她这个ฐ早有生理体验的成熟ງ女人在天堂和地狱间死去活来这与杨建国的小心翼翼永不变更的蜻蜓点水式有质的区别前者是摧花发泄沦回原始的四脚朝下物的本欲后者才是催春养花翻阅褪色的书页ษ讲读亘古不老的童话。每次在秦老板的欢腾之ใ后白莲总想到一棵婆娑๗的柳树被砍倒凿开皮肉灌上菌种等待腐烂长出蘑菇又像犁开一遍蓬ศ茸的处女地插下了怪孽的罂粟还像断ษ去了苹果的旺枝嫁接上血脉不同的黄梨更像一支骠悍的异军在征服一个弱小民族之后进行强婚同化。怀孕以后秦老板更加注意她的饮食规定了许多戒律这是在给胚胎施肥和除草。孩子出生之后秦老板专门雇了一个ฐ女佣对她的生活进行了全方แ位料理她又成了一头高贵的奶牛吃规定的草饮规定的水是为ฦ了奶肥异类的崽!
半年以后随着孩子的长大随着断ษ奶的临近白莲渐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种感觉不同于对杨光和杨辉母离子别ี的思念和惆怅。因为ฦ那有离还有聚有别会有逢而这孩子马快就要永不属于她了可他和杨光杨辉一样也是她的儿她的肉也会妈妈地叫她妈呀!她的心一瓣一瓣被撕下来丢得七零八落丢â得无影无踪。
她对秦老板说她不要一分钱。她要把孩子带走她会把孩子抚养大让他姓秦。可秦老板是坚守合同的人除了摇头则一句话也不说。终于有一天白莲一觉醒来秦老板留下了五万元的存折把孩子带走了。
大姐白桃和杨建国来到苏州接下了那五万元钱大半又送给了医院最终还是带着痴呆呆的白莲离开了这人间天堂回到了苏北老家的乡村小院。
白莲的后半生会怎样?想必不会有奇迹因为她清醒的时候也还常说那ว一句话我那乖๔好胖好胖……
大姐感慨地说白莲真是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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