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刀嫂子?

这一天,好吃懒做的饕餮吃饱了早膳,正在小凉亭外的石栏旁晒日光。暖烘烘的太阳洒下耀眼光芒,落在身上好舒服,她打起盹来,梦里,有着晌午时刀屠会煮满满一桌菜来喂养她的美景,让她作梦也会笑。

大金主上门,哪有往外推之理,见钱๥眼开的掌柜立刻命伙计将最清幽最高档也最大间的客房整理好,恭迎小姑娘入住,供她吃、供她住、供她喝,没剥ຓ光这头肥羊的全身毛皮之ใ前๩都希望她别ี离开四喜楼!

“蒜泥白肉、麻婆豆腐,上菜!”从头灶手中ณ接过长盘的学徒忙嚷嚷,菜盘才放在厨房外侧长桌,手脚๐利ำ落的伙计立刻端到เ外堂。

天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雄日凤,雌日凰。

凤凰最喜欢在天山出没,天山仙气弥漫,还有位镇守其上的神๰月读,寻常小妖小兽对此敬而远之,视天山为ฦ禁地,但她饕餮不是小妖小兽,她在天山来去自如,偶尔还会遇见神๰月读,不过她向来是四凶里最乖巧无຀害的一只,她不怕和月读打照面会挨封,了不起捉凤凰时被月读当场人赃俱获,就将手上逮到的食物放生,再让月读用淡嗓叨念她“上天有好生之ใ德”之类云云,她还会一脸天真无邪ิ地反问月读:

“凤凰也๣吃鱼๠吃鸟吃兔子呀,为ฦ什么เ牠们能ม吃小动物,我却不能吃牠们?为什么?为什么เ?为什么?为什么?”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就因为凤凰被冠上祥鸟之名,牠们吃起食物就优雅;她是凶兽,吃起东西就丑恶?大家嘴里咬着兔腿时,还不全都是撕烂嚼碎再吞进胃里磨?她就不信凤凰的吃相会好到哪儿去!

当她连续用二十几个为什么เ来追问月读时,月读是很拿她没辙的。

今天,月读不在,天山仙气浅薄许多许多,一些大只点的妖,趁着天山家里没大人,都跑进山里找些神๰兽神鸟神๰苹神鱼补补身,饕餮当然是其中一只,除她之ใ外,还有别人。

闻磷,老朋友,没多熟的那种。

“唷,闻磷,好久ื不见。”饕餮热络地打招呼,对方แ的响应却是冷嗤及暗器伺候,刷็刷刷็地射来毫毛针ฤ,她连退三步,避开。

“妳还有脸和我说好久不见?!”闻磷射完毫毛暗器,快步一蹬,长满尖针的手臂狠狠挥来。

饕餮呃了声,直接用臂膀去挡,尖针ฤ手臂击在上头,如卵遇石,非但伤不到她,反倒尖针因此重击而折断ษ数十根。

“二哥,换我来!”闻磷身后窜出三只同族的妖兽,漫天的毫毛针ฤ如雨落下,但在饕餮眼中,它们和雨丝没有任何差别,打在身上没有痛觉,只是痒痒扎扎的。

“喂,我好声好气和你打招呼,你们闻磷一族๣怎么这么没礼貌?”她埋怨。人类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妖兽却不懂这道理,没瞧见她笑得多灿烂迷人吗?竟还群起围攻她。

“妳吃掉我家大哥,还反过来指责我们没礼貌?!”闻磷二哥怒火沸腾,狰狞的嘴角边那对大撩牙照照生辉。

他们是来报仇的,不是来叙旧ງ,犯不着顾ุ及“礼貌”!

“他又不好吃,肉硬刺๐又多。”饕餮悴了声,让原先杀来为兄复仇的闻磷一族听见,更加激愤,被吃掉已๐经够呕够窝囊,她还有脸຀嫌人家难吃?!

“呀!”闻磷三弟暴走,整只扑向她,要不是她不爱吃闻磷,他这种自己้送上门来给她吃的行径叫——找死。

“三弟!别冲动,等大姊带刀过来!”闻磷二哥制止三弟妄动,避免造成无谓死伤,光凭他们无຀法重击饕餮,还是省点力气。“先将饕餮团团围起来,别让她逃掉,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堵到她!”知道饕餮贪食,有食物的地方就会有她的踪迹、天山美食野味数不尽,他们已经在此埋伏个把月以上,就等她自投罗网,不差一时半刻๑。

“我很忙耶。”她又獗起嘴,瞪着挡路的他们。“我还要抓凤凰回去给小刀煮ุ,再跟小刀一块吃掉牠。”

如果闻磷滋味好,她大可以恢复凶兽原形,大嘴๨一张,将这几只小东西嚼也๣不用嚼就咽下,清空眼前的路,偏偏闻磷一族就是难吃嘛ใ。

“妳别想走!这一次,绝对要取妳性命祭我大哥!”

饕餮叹口气,“都说了好多遍,我刀枪不入耶,你们不是试过很多很多次了吗?”很浪费她宝贵时间,她已经有点饿了,只想快快逮两ä只凤凰,摘几篓仙桃,再快快回到小刀身边去,看他神情迷人地为ฦ她烹煮ุ美食。

“哼,等我大姊来了,妳就没办法再有这等自信。”闻磷二哥阴阴冷笑。

她叹气声加重,再一回。“我一直不介意让全天下知道,我饕餮没有天敌,任凭谁也伤不了我半根寒毛。你们别ี挡在我前面,把我惹生气了,我就当你们是苦苦小药丸,和着唾液ຂ、捏着鼻子,一只一只全吞下去,让你们一家人在我肚子里重逢。”她的脾ຆ气会随着腹饿程度产生变化,越饿,脾气越大。

“我们当然知道妳没有天敌,也知道妳刀枪不入,但妳恐怕忘了吧?妳曾经很骄傲又不怕死地告诉我们,什么เ都伤不了妳,只除了——”

哼哼哼,闻磷一族๣同时出冷笑。

闻磷一族的长姊身影出现在天际,肩扛锋利的刀,反射出天山山边那抹日光,杀气逼人。

“饕餮,我们一族人为报妳弒兄之仇,千山万水寻到เ唯一一把能杀妳的魔刀!”不、不会吧?!

饕餮脸຀色惨白,退了一步又一步。

唯一一把能杀她的魔刀……她确实不惧世间任何兵器,刀剑๳矛枪戟,哪一柄敢刺过来,就要有毁损的心理准备,正因如此,她才肆无忌惮。

除了“龙飞”。

龙飞,神๰武罗成仙之前๩所铸的刀,据说它削铁ກ如泥,据说它斩妖杀魔,据说它一挥动,连海ร水也能被劈成两半,据说、据说、据说……还有太多太多的据说。

武罗原是杀人如麻的恶徒,铸出一柄又一柄杀戮的兵器,其中ณ以龙飞刀沾染最多人血、最多冤魂,几乎已成魔刀。

后来,武罗受月读感化,放下屠刀,赎尽罪孽,洗尽血腥,得以名列仙籍,而龙飞刀,下落不明。

这几百年里,不断有人寻找它的下落,舍不得魔刀从此尘封,妄想重现当年武罗手执龙飞,大开杀戒的场景。

不时有消息传出,谁谁谁寻到龙飞刀,谁谁谁又拿着龙飞刀作乱,但那些流言皆未获得证实。

她在天地间觅食时,也๣会留แ意龙飞刀的踪迹,若是它落在她手里,她定会直接折断它,将自己้的最大克星除掉。

现在,闻磷长姊手中那柄又长又宽又巨大的古铜重刀,竟是龙飞?!

“会怕了吧?”闻磷二哥笑得好不得意,他朝其它几只闻磷使眼色,在饕餮反应过来之ใ前๩,四只闻磷抛出金刚ธ绳,由四个ฐ方แ向束缚住她,封住所有逃亡方向,她想挣开,金刚ธ绳反倒缠得更紧ู,闻磷长姊挥舞重刀,将天山的缥缈云雾全数扫开,大喝一声,从天际落下,眼看就要以刀锋抹断她的颈่子。

死定了。

饕餮绝望地想。

她这辈子唯一的罩门,冰冷的龙飞刀已经贴近她颈项。

她脑แ中瞬间浮ด上的,不是三杯凤凰,不是咕咯肉,不是凉皮春卷,不是挂炉烤鸡炸蛎黄绣球海参烤大虾梅干扣肉宫保鸡丁……娘๤子。

明明知道是咒术,才会让他喊出那两字,她却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เ老爱逗着他,听他多喊几回。

妳的模样就像个萱葱年华的姑娘……很好看。

他弯着眸,嗓音温柔,沉而低,眸里清澄的颜色,她一辈子可能ม都忘不了。

娘子,我爱妳……他喃着,声音就在她耳边,贴得好近好近。

路上当心。

他淡淡的,彷佛不经意的,要她当心自身安全,关心她这只没有天敌的凶兽。

刀屠。

他的模样、他的容颜๨,击败她所吃过的任何一道佳肴珍饥,在她临死之ใ前,占据她的意识。

“哎呀,早ຉ知道,昨夜睡前应该要再玩一次……”挣不开金刚绳的饕餮悠悠一叹,悔不当初。

龙飞刀划过她细白脖子——预期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她直挺挺的被缠在四道金刚绳中央,缠得像根麻花,比她脸຀孔还要宽的大刀彷佛一根遇上铁杆的小黄瓜,瓜遇铁杆的下场!啪哩哩哩哩的碎裂ฐ声不绝于耳。

傻住。饕餮如此,闻磷一族也是。

龙飞刀,闻磷一族๣口中的龙飞刀,眼下只剩刀柄还握在微微颤๶抖的闻磷长姊手中ณ,其余部分全碎成废铁,犹如雪花匡匡当当从饕餮脖间坠落,好几块铁ກ屑沾在她右肩、锁骨和胸ถ前๩,她一点也๣不觉得疼,好似被一根细葱挥打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