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风瑟瑟

原来,在唐朝,饺子被唤作“娇耳!”

藤原微微一顿,随即答道:“是。”

适儿抬起头,眼中泪花闪过:“娘受委屈了!”

这曲子原本是用筝来演奏,古琴和笛音则ท将原来欢快动听的乐曲演绎得清微淡远,哀婉缠绵。

正当我浮想联翩时,几个侍女捧着瓶瓶罐罐上前说道:“请娘娘选用汤料。”

我是谁?李豫的侧妃吗?我笑了。

藤原看着我,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几分赞许道:“夫人果真睿智,夫人也觉出这局势即将有变?”

我不由á语塞,心想莫不是小日本都是天生作间谍的料,怎么这样敏感?只是如果他们都能ม感觉出来,那ว么朝中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呢。我摇了摇头,只好轻描淡写一句带过:“我也๣只是担心物极必反罢了,盛世久了,太过安逸,所以一朝有变怕是难以顾全。”

藤原笑了,眼中全是赞赏,他点了点头:“东瀛长期以来就是群雄争霸、互相逐鹿的战乱动荡时代,所以对于战争的信号我们要比久居安乐的唐人敏感”。

“夫人,如果大唐即将处于动荡之境,您将如何打算?”藤原问的很直接,眼睛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他问的直接,我只得用刚刚拜佛时得出的感悟回答:“个ฐ人的命运与整个国家来比又算的了什么呢,我也只有与国共沉浮,一切随缘罢了。”

“与国共沉浮,一切随缘!”藤原叹道:“夫人的睿智令在下感叹,而这份淡然更让在下由衷地佩服!”

淡然?我在心里苦笑,不想淡然又能怎样?只是脸上还得装ณ作常态。

“在下最近正在准备船只,集合散落各地的留学生,一旦有变,船只就会自甬州ะ、常州两处出海ร东渡。夫人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派人来这里找我,我会最后一个ฐ离开。”藤原紧紧地盯着我。这一次我没有躲闪,径直注视着他,我现在他的眼神中少了以往难掩的情意,多的是朋友间的了解与珍视,在生死间走过一回的他果然开悟了,放弃了一厢情愿的情愫,得到เ的是异域的友情和知己้。我笑了,眼神交汇中ณ两人都释然了。

“感谢佛祖๢,让我在这香积寺中ณ有了这样的收获!”我双手合十,在心中虔诚的默念佛号。

自香积寺返回府中ณ,一进门就看到适儿和李豫在谈论什么,仿佛还起了争执。

适儿如今已๐经长成玉树临ภ风的翩翩少年,与李豫相比他不仅思路开阔且更加具有主见,父子二人在一起,时而是对奕的良友,时而又会为了一句诗词、一个观点而迭起争论。

见我进门,两人都同时止住了话题。我净手后接过绿萝递上的茶饮了一口。适儿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我:“娘,一早出门去了哪里,害适儿和父王担心了一上午,现在连午饭还未用呢!”

“这孩子,你父王还未开口,你倒来管我?”我笑骂道:“刚ธ刚听你二人争论,又为何事?”

李豫看了一眼适儿,适儿垂手而立不再言语。

“怎么?如今你们父子俩还有何事瞒我?”我更觉得有趣。

“芸儿,先传饭吧!”李豫似乎ๆ有意想岔开话题。

在餐桌上,我尽量捡着素菜下筷子,鱼肉全都不沾,李豫一向对我的膳食很上心,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净捡些清淡的菜用,难道没胃口?”

“今日去了香积寺,刚刚诚心拜佛而归,怎能一回来就大口吃肉呢?”我淡淡相对。

“娘,适儿知道信佛者食素,是为了戒杀生,一心向善之意。”适儿接过话茬:“只是佛祖๢最初ม托钵化缘,不论是素า是荤并不刻意区分,所以娘也不必刻意为之ใ。”

听到适儿这一番话,我感到十分欣慰,这孩子不仅涉猎广泛,而且心性豁达,于是附和道:“是呀,佛教最初ม并未主张绝对吃素,在南北朝时梁代以前๩都可以食荤,只要这荤肉不是自己所杀,不是为自己杀的,不是自己้看见、听见的就可以,这就是所谓‘三净肉’。后来还是梁武帝改变了这一习惯,他自己率先不吃荤,还勒令所有僧尼一律不准吃荤。”

李豫在一旁้笑而不语,适儿脸຀上则尽是认真思索的表情:“娘,适儿知道那ว梁武帝一心向佛,在位十四年曾经四次舍身入佛寺为ฦ奴,极其虔诚,一生善行无຀数,可是为何在晚年仍会遭遇候景之乱,国困民苦,他自己้也不得善终?”

李豫有些忍俊不止,连连赞道:“适儿问的极好,看你这恃才傲物的娘๤如何对答?”

我看着适儿,这才想到眼前这个玉面俊秀的少年总有一天也会成为高高在上的一国天子,统驭九州,是福泽万民还是昏溃误国呢?看来我得认真思忖,好好回答这个ฐ问题。夹起一片青菜放在口中轻轻咀嚼,稍后方说道:“适儿,读书万卷不难,难的是要懂ฦ其要义,学佛亦是如此,娘๤没有读过什么佛经,也没有得到过大师๲的开悟与指点,娘只是觉得佛学虽然精深,但道理浅显妇孺皆懂。他教化众生断恶扬善,随遇而安,以一种平常心来处事生活,但是并不是教人消极怯懦。按照佛学的思路,战乱与坎坷都是前世的业力造成的,业力不能ม由á神通或是今世的善行所改变,梁武帝有勇有谋,博学多才,一生有很多善举ะ,但是毕竟他曾经灭齐建梁,在与北魏之战中又亲自上阵杀敌,勇冠三军,这其中必然杀伐过重造下业力,所以才会在晚年遭遇变故,这也๣算得业力现前,但是相信在报应之后他终会得到解脱。”

李豫眼光一片澄明,盯着我仿佛初识一般:“十年夫妻,我竟然不知道你也๣如此向佛?”

我笑了:“佛在心中,何须ี表白?”

“娘!”适儿又犯了打破砂锅问到เ底的老毛病,丢下筷子拉着我问道:“照此说来,上阵杀敌、抵御外族的将士岂非人人都造了杀业,都要承受因果报应?”

“这个?”一时还真的难以解答清楚,我又想起在现代,有一次我在法源寺问元禅法师灭除蚊子、蟑螂算不算杀生?记得师傅笑了笑,他说问此语的人都还在痴迷之中ณ,每个ฐ人每天做了多少恶事,妄语、恶言、钻营与狡诈都是恶行,这些尚不能ม自律免除,只是盯着这小小的蚊蚁,何其混沌呀。

我心里立时有了主ว意:“适儿,疆场上的将士如果是为ฦ了抵御外族的入侵,为了保护百姓不受困苦,那样的杀生,所造业力比起侵略别族、刻๑意而为的杀戮自然要轻许多。所以作为ฦ主ว帅与指挥战争的将领ๆ,能ม够以最小的杀亡取得战争的胜利,这是善行也是积德。总之身为普通百姓,行善或者作恶都还是小善小恶,而位置越高者,身负的责任就越重大,因为你的所作所为ฦ,可能会让成千上万的百姓与臣子同你一道承担,你明白吗?”

适儿似懂ฦ非懂,李豫则唤下人撤去所有的荤菜,并吩咐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全府上下食素。

饭桌上重归宁静,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只有我心中仍然心事难平。

“你们还未说刚刚在争论些什么?”我还是对刚刚ธ的话题抓住不放。因为对于目前朝中形势我心焦万分,却无从得知确切的消息,李豫现在什么都不会向我透露,我只得从他父子二人的对话与争论中才能ม觉出一二。

“娘,听说安禄山反了,皇上派了.....”适儿刚要诉说,一抬眼看到李豫制止的眼神,又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轻哼一声,对着李豫说道:“朝堂上下一派奢靡之态,消息传来定以为是谣传,只怕安军一路长驱南下,根本不会遇到什么เ抵抗,到那时逼近城下,你们还能如何掩人耳目?”

李豫脸຀上一惊,刚要开口出语,适儿便抢先说道:“娘๤,莫非你真的未卜先知?正是如此,叛乱的消เ息传到长安,皇上还当是谣言。”

“圣上还没有派兵?”我急切地问道。

这回李豫没有再回避,直接答道:“此时朝中ณ不但无兵可派,更无良将可遣,只有回朝的封常清是唯一的人选。今日຅殿上圣上询问他该如何退敌,封常清见朝中ณ大臣均是一片惶恐之ใ色,为了安慰众人,便说‘禄山领凶徒十万,径犯中原,太平斯ั久,人不知战,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赴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箠渡河,计日取逆胡之悬于阙下。’圣上听后大喜,当即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赶赴洛阳,开府库,募新兵,准备迎击安军。”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这封常清夸大其辞的一番话虽有稳定朝中ณ情绪的作用,但是千万不要以为真的高枕无忧了。”

适儿与李豫相视一笑。适儿说道:“娘与父王真是不谋而合,刚刚适儿问到เ这封常清是否能克敌制胜,父王也是如此看法!”

“圣上做何打算?”我知道,历史上唐玄宗是带着近支的皇亲与大臣在战乱来临之ใ际逃往蜀地的,但是何时逃,怎么逃,我都无຀从知晓,只盼着李豫能ม略微向我透露点儿风声。

李豫低下眼帘ຈ,为我夹了一箸青菜,脸຀上几分淡然:“圣上的心事我们如何能参透?”

“你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如果此次封常清输了,圣上会再派何人?如果胜了,那ว安禄山如何处置?难道朝庭当下还没有一个ฐ对策?”我着实有些气闷。

李豫仍然不做答。适儿见状则乖巧地劝道:“瞧娘๤急的,就跟安禄山马上就要打进长安似的,真到了那ว一天,娘๤只管放心,适儿也๣定能护您周全!”

“唉!”我再一次深深叹息,为自己也为ฦ仍处于迷惑之中ณ的众人,更为了这盛世华章的大唐和那位倾国倾城的贵妃。一切的忐忑与不安,终于在不久之后有了初论。

天宝十四年冬,唐玄宗在派出封常清东讨叛军之后,又以荣王李琬为元帅,高仙芝为副元帅,统率飞骑、◎骑及朔方等兵,又出禁中钱召募了关辅新兵,计五万人。十二月一日,高仙芝从长安出,玄宗亲自在勤政楼为荣王、高仙芝举行宴会,又到望春亭为他们送行,并令边令诚为ฦ监军。

有条不紊地派兵与应对,甚至让我觉得历史也许即将改写,也๣许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必竟大唐的根基在此,那安家军真能撼动山之一角吗?

事事难料é,不几日就风云突变,形势急转。

由于天下承平岁久ื,兵不习战,安禄山叛军迅逼近东都,唐军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往陕郡。

“挑马箠度河,计日຅取逆胡以献阙下”,是一句狂言还是有心安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满朝震惊、人心惶惶。

当唐军认识到叛军势力强大、锐不可当之后则退守潼关,以阻止叛军西进。官军退入潼关后,高仙芝马上整顿部伍,修缮守备,士气也๣渐渐振作起来。叛军前锋很快兵临关下,攻关不下,只得退走。

于是,看似天朝的颜๨面尚存,边帅终究还是捍卫了天子的尊严,而安禄山又成了众人口中的胡儿莽夫,不堪一击,于是,歌舞升平,虚惊一场后的人们更加肆意地享受这繁华与太平盛世。

然而,我心中ณ暗暗忧虑,真的已经过去了吗?历史终于被改写,一切风波就此烟消เ云散吗?希望如此,真的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