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调整一下剂量。”对面坐的少女继续面无表情，低头在议病式上补充了几笔，然后提笔在上一张药方上做了部ຖ分修改。
顾朝歌盯着碎成渣渣的瓶子，缓缓转过头来看伊崔，表情呆滞。
顾朝歌想起自己要寻的那ว个巧ู匠郑，还有答应薛吉要去拜访的话，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箱笼的位置，然后迈步朝滁州城内走去。
燕昭对此当然十分高兴，这意味着薛吉立即可以走马上任，解决他身边文士短缺的大问题。不过除此之ใ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左看右看，都没看见另一个人。
薛吉起先看着不说话，但是越看看得好奇，一时没忍住，又多嘴问道：“顾姑娘，你这是做啥？”
燕昭哈哈一笑，转而对起和杨维道：“这屋里头的事，你们都听她的，只要能治好薛大先生。”
他料想顾朝歌掏不出一百纹银，便从自己的私库里代她垫上，并且提出条件，让她随自己来全椒为薛吉诊治。
“当然不用！”胖公子果断道。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回头，赫然是哭丧着脸的女骗子：“你、你相信我啊。”
“薛大先生在靖为官可谓三进三出，郁๗郁不得志多年，反倒是才名广播天下。今年算来他贵庚该有四十五，心绪沉郁，绝非轻易出山之ใ辈。你若第一次来便大喇喇自报吾乃ี燕氏后人，估计他非但不会接见你，反而会觉得你举ะ止轻佻浮躁，就算身份是真的，也是辱没燕氏将门名声的败家子。”
“伊公子，燕爷何时回来，我家老伴每天惦记随他走的两个兔崽子，想得睡不着觉啊。”
“阿崔？阿崔？”火光和残阳忽然如潮水般退去，少年伊崔听见有公鸭嗓子在唤自己，他头脑昏沉地睁开眼，昏黄的烛光下是燕昭布满黑灰和泥的大脸。
滁州的前太守是个很会享受的家伙，他的太守府有三分之一的地方แ都是假山流水，花草藤木，水榭๓歌台，蜿蜒曲折，步步是景。
然而伊崔对这么好的景致没有半点欣赏的雅趣。
“你知道我为ฦ什么เ一定要你说服那ว群大夫吗？”他走在前面，速度并不快，双臂的交替和站立的单脚的配合颇็为吃力。
顾朝歌在后面跟着，低头闷闷道：“知道。”
“是什么？”他回过头来：“说说。”
顾ุ朝歌露出一个ฐ不情愿的表情，头因此埋得更低了：“因为ฦ我胆子小。”
还不笨嘛。
伊崔勾唇笑了笑：“那现在，你还怕他们吗？”
“怕，”顾ุ朝歌老老实实地回答，顿了顿，然后又补充，“虽然怕，但我会说服他们。”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在一群同行面前步步紧逼、一针见血的时候，她为乡民看病，往往只有她一个大夫而已๐。当她进入大一些的县城，遇到同行诊病的时候，她有时会怯怯地提出意见，大多时候则是默默走开，因为ฦ在很多次的尝试之ใ后，她明白许多大夫都十分固执己้见，能听进他人意见的少之又少，而且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不再尝试，越不尝试，就越不敢。恶性循环之ใ下，她就像一个ฐ一点点把自己塞进壳里的蜗牛，塞进去之后，便再也出不来。
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批评过她的这点缺陷。倒不是担心她这样成不了人人知晓的名医，纯粹只是忧虑她如此软弱可欺，会让某些庸医平白害人性命。
师父死后，再也没有人帮她改正这些毛病。
伊崔的确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适时地帮了她一把，让她踏出了第一步。
有了这第一步，才有之后她在滁州这样大的城市的医堂里出诊的幸运。
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医堂里等病人来看诊，不刮ุ风不下雨，像做梦一样的幸运。
“你会说服他们？这只是其一，”伊崔实在是走得累็了，他就势在路边一块坑坑洼洼的大石头上坐下，喘了口气，方才接着道，“如果说服不了呢？”
顾ุ朝歌一愣。
说服不了？
“我、我……”她“我”了半天，冥思苦想也没想出解决之道，只能ม强词夺理道：“我肯定能ม说服他们的。”
“有些人不听你的话，明知道可能ม你是对的，却执意一意孤行呢？”伊崔仰着脸朝她微笑。他好像有意为ฦ难她，偏要造出一个棘手的情境让她处理。
“那、那ว我、我……”顾ุ朝歌傻乎乎ๆ地被他绕了进去。她知道的确有这样的真实情况，然而她又没有那个ฐ力排众议、气压全场的魄力，遇到此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她想破了头，最终想出来的也只是两ä个ฐ急红的眼眶。
伊崔笑了：“罢了，不急，慢慢来。”
他宽容了，顾朝歌却不放过他：“你、你……”她指着伊崔，红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控诉和愤怒：“你是故意的！”
上次是有意为ฦ难她，今天也一样。
伊崔不以为ฦ耻，反以为ฦ荣，微笑不变：“是啊，所以呢？”
他承认了！
顾ุ朝歌怒瞪着他，心里觉得委屈万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感到委屈，明明知道伊崔是为自己好，但是上次他不肯要她的方แ子，逼着她当众辩倒所有大夫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如同一个还没准备好就被父母扫地出门、独自谋生的幼女，面对漫天风雪和茫茫山河，那种惶然无措至今在心头萦绕不去。
如果换一个人对她如此，她或许会真心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可是伊崔不行。
他这样做，就会让她感到เ很难过。
但是，为什么只有伊崔不行呢？
答案只有一个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