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温州人在巴黎》第四章
柳绍禾当天傍晚时分从迪厅与阿乔道别ี之后，就乘๖公交车返回了福稳中ณ餐馆。他在店里接到黄福稳约他一起吃晚饭的电话，遂去黄福稳家做客了。
黄福稳家的住房，是在公寓楼上用三十五万法郎购买的一套三居室，与福稳中餐馆隔了好几条街道。今年三十二岁的黄福稳，九年前尚未出国的时候，是柳绍禾的姐夫在温州ะ所营酒楼的小股股东兼厨师。当然啰，柳绍禾的姐夫，也就是黄福稳的哥哥。后来，由于已๐在巴黎创น业有了成绩的高中同班同学阿荣的鼓励，黄福稳从哥哥担任董事长的酒楼里抽出自己的股金，加上自己做厨师的积蓄，并且得到เ哥哥的一些资助，就赴巴๒黎闯荡了。开始，他办的也是商务签证。他先是在阿荣名下的荣记箱包公司里，打了一段时间的“黑工”。阿荣很讲义气，不仅用自己้的名义和钱款为ฦ他租赁住房，而且将他的工资定得要比其他的“黑工ื”丰厚不少。他的运气很不错：竟然被当时所租住房的房东的女儿玛莎看中了，愿意嫁给他。尽管玛莎比他的年纪大六岁，然而大六岁要什么紧？尽管玛莎不怎么漂亮，但也不失巴黎良家女子那ว种丰腴、白皙、娴雅的风韵。尽管玛莎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毕竟以前未曾生儿育女。就这样，他在巴๒黎与玛莎结了婚。按照ั法国的移民政策，他顺ิ理成章地有了长期正式居留แ权。如今，他的住房是买的，他在巴黎的生活已经接近中产阶级了，他已开了三年多的福稳中餐馆生意越来越滋润了，他和妻子玛莎一同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黄艾伦也已两岁多了。
柳绍禾走进黄福稳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已经有了一位客人，就是黄福稳的高中同班同学阿荣。
阿荣曾为自己箱包公司的客户，到福稳中ณ餐馆摆过若干次宴席，因而熟ງ悉柳绍禾，当下就很客气地向柳绍禾寒暄道：“我们的柳大厨师，幸会、幸会！”
柳绍禾与阿荣握手：“荣老板过奖了！”
黄福稳告诉柳绍禾：“阿荣办的箱包公司业务很忙，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到我家聚一聚。因此，我让你也过来，一起吃个晚饭，大家热闹热闹。”
柳绍禾感到有些美中ณ不足：“福稳哥，你该早些叫我过来，好为荣老板做菜，做我们家乡的温州菜。反正店里今天是休息日，不必营业。”他称呼亲戚黄福稳，有两种方แ式：在店里的时候喊“黄老板”，在私下里则ท喊“福稳哥”。他的年纪毕竟要比黄福稳小八岁。
黄福稳向柳绍禾解释：“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当然是温州菜了。等玛莎给艾伦洗了澡，我们就吃饭。今天如果是别的客人，我会约你掌勺的。但阿荣来了，我必须ี自己้下厨。阿荣是我最要好的同学，一向帮助我。我九年前刚到巴黎打工的时候，阿荣为我提供了很多方便。近几年我开了中ณ餐馆，阿荣的箱包公司若逢请客摆宴席，经常照顾我的生意。这些，你也都知道。因此，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向阿荣表示感谢。”
阿荣向柳绍禾诙谐地说：“我与阿黄有些日子没见面了，阿黄是越来越会侃了。你瞧阿黄这样‘忽悠’我，我可承受不起啊。”
柳绍禾称赞阿荣：“荣老板的义气，我是知道的。福稳哥确实应该感谢荣老板。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何况我们是飘洋过海到เ了国外了。荣老板在巴黎帮助了福稳哥，福稳哥如今又在巴๒黎帮助我。所以，我很钦๔佩你们二位。”
黄福稳开怀大笑：“嗬嗬，阿柳比我更会‘忽悠’了。”
阿荣高屋建瓴般地说：“我倒觉得，阿柳刚ธ才的一番๘‘忽悠’，虽然主观是想通过‘忽悠’讲礼貌，但在客观上却‘忽悠’出了温州人出国创业的特点。我们温州ะ人为ฦ什么被称为‘中国商界的犹太人’？为什么已有五十多万的温州人出国到世界各地创น业？其中的原因，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我们温州人是濒临ภ东海的海ร洋民族，既ຂ有海洋民族‘敢为天下先’的冒险精神，也有犹太人那种‘愿为财富走四方’的商业精神。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体现于朋友的‘朋’字上。我们出国创业的温州ะ人，正因为ฦ能够做到เ‘亲帮亲，邻๑帮邻’，能ม够互相‘交朋结友抱成团’，才可以在海外不少的大城市立足展。”
柳绍禾频频๗颔：“是啊、是啊。我出国虽然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我已经了解到เ：不仅这巴黎的第三区和第十六区有‘温州ะ街’，而且在意大利ำ的罗马、在西班牙的马德里、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在美国的纽约、在巴西的圣保罗等等经济兴盛的大城市，都有我们温州人集中ณ创น业的‘温州街’啊。”
黄福稳表感慨：“我们温州人，看来已๐在世界ศ各地的工商业领域，形成了星罗棋布的‘多国部ຖ队’了。”
阿荣听了，不觉冁然：“嗬嗬，这个ฐ比喻很不错。”
此时，玛莎抱着刚刚洗过澡的黄艾伦，从卫生间来到客厅。两ä岁多的女婴黄艾伦，是个长得很可爱、很漂亮的混血儿。玛莎很有礼ึ貌地用法语向大家致意道：“哎呀，不好意思。为了给艾伦洗澡，让你们久等了。阿黄，快点开饭吧。”玛莎还不懂汉语。她生黄艾伦之ใ前，一直在福稳中餐馆协助丈夫黄福稳打理店务。黄艾伦出生之后，她就没再去店里上班了。
阿荣与柳绍禾听了玛莎的问候之语，自然都要客气一下了。
黄福稳一边向玛莎应着“好嘞ๆ”，一边抱过黄艾伦，大大咧咧地要吻女儿的嫩嘴唇。
玛莎见了，急忙又把黄艾伦抱回自己的怀里：“说了多少次了，婴儿的小嫩嘴没有抗菌能力，我们成年人在未刷牙的时候，尽量不要与之ใ接吻。”
三个已对法语听得懂、说得来的成年男人，都很赞赏地朗声而笑。两岁多的混血女婴黄艾伦当然不懂ฦ这一切，只是好奇地睁着一双天真的碧眼，望望那三个成年男人，又望望母亲。她那一副稚气的模样，真能让人疼爱得心里热颤啊。
在餐厅吃晚饭的时候，玛莎很有用意地聊起了家常：“荣老板平时很忙，今天与阿柳到我家做客，实在难得啊。我生艾伦满月之后，本想找个保姆照ั料艾伦，我自己继续去店里上班，协助阿黄打理店务。可阿黄不同意，硬是要我待在家里，当个专职的家庭主妇。我想起中国有一句很传统的名言叫作‘夫唱妇随’，也就服从了阿黄的安排。”
阿荣听了，自我调侃地说：“阿黄，你妻子玛莎这样顺ิ着你，我真羡慕你啊。我家里那ว位，可从来没有为我当过什么专职的家庭主妇。你们都说我只顾忙工ื作，其实，我家里那位，那才叫‘工作狂’哩。这不，今天我原本要她一块来你们家，但她说是公司的财务报表还没完成，走不开。”
黄福稳打趣道：“看来，嫂夫人的脚๐步太金贵，下次我得专门去请了。”
玛莎诚挚地说：“应该我去请。”
阿荣听了，忻然而笑：“那就更加抬举她了。”
餐桌上摆了不少的温州ะ菜。玛莎一边很客气地向阿荣与柳绍禾让菜，一边说：“我与阿黄结婚三年来，渐渐喜欢上了你们的中ณ餐温州菜：不仅爱吃，还想学会做哩。”
阿荣表示ิ共鸣：“巴黎号称西餐的‘美食之都’。巴黎的女士玛莎，想要学做我们的中餐温州菜，这可以算是‘国际烹饪佳话’了。阿黄，你本身就是温州菜的厨师，应将温州菜的厨艺好好传授给玛莎。”
玛莎似乎ๆ要用迂回的方式，达到自己的某种既定目标：“可阿黄不肯教我，只是拿给我一本《温州ะ菜谱》，要我自学。我从小是伴着西餐长大的，所以自学不了中餐温州ะ菜的烹饪技术。要不，今天这桌子上的温州ะ菜，就用不着阿黄掌勺，应该由我来做：我是家庭主ว妇嘛。”
阿荣有些意外：“阿黄，你不成全玛莎学做温州ะ菜的一片好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黄福稳一边有些悻悻地笑着，一边狐疑地看了看玛莎，弄不清玛莎今天究竟有什么เ意图。
玛莎的样子真像一个受了丈夫闷气的乖๔巧媳妇了：“我还向阿黄提出了学说汉语的要求。可阿黄仍然不肯教我，只是打我通过Vcd光盘的汉语教材，进行自学。不知道是由于西方人学汉语本身就太难，还是由于我这个人太笨，我自学汉语的努力，也失败了。”
阿荣提醒黄福稳：“阿黄，你更加不对了。你再怎么เ忙，但教玛莎学说汉语的时间，毕竟每天都是有的嘛。”
柳绍禾表示ิ同感：“是啊，福稳哥。嫂子如果会说汉语了，那到เ温州ะ探亲的时候，就方แ便多了。”
对于玛莎向阿荣与柳绍禾所做的这些倾诉，黄福稳很感突兀，因而很是愕然。
这时，玛莎竟很委屈地抹起眼泪来了：“荣老板与阿柳今天到เ我们家做客，我原本不该提起阿黄愧对我的这些琐事。但荣老板与阿柳是阿黄信得过的人，也是我信得过的人。因此，我要实话实说了。三年前，我嫁给阿黄，凭的完全是爱情，百分之百的爱情。我们西方แ女子，也许生性浪漫，但对自己心仪的爱情，能够矢志不渝。今年三月以来，阿黄对我常常有些烦躁了。我担忧阿黄对我的爱情迷失到เ别ี的什么地方แ，从而给我造成痛苦，也会给艾伦的成长造成不利的影响……”玛莎毕竟是西方แ女子，所以谈论感情方แ面话题的时候，直率得很。
黄福稳颇为羞急交加地向阿荣与柳绍禾说起了汉语：“真是让你们见笑了。你们来做客，我们原本高高兴兴的。但我没料到เ，玛莎竟然要说这一大堆闲言碎语，弄得你们不愉快。”
阿荣仍用法语点拨黄福稳：“玛莎不懂汉语，所以我们在玛莎的面前，还是用法语交谈为好。你说玛莎刚ธ才的话题使我们不愉快，其实恰恰相反，我们应该很愉快。正因为ฦ玛莎对我与阿柳信得过，所以才会在我与阿柳的面前，开诚布公地给你打一打感情上的预防针。你要知道，不管是东方女子，还是西方女子，她们对于丈夫在感情上可能出现的纰漏，往往都有直觉……”
玛莎听了，竟自破涕๓而笑了：“是啊、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荣老板是阿黄的好同学，在巴黎对阿黄的情况一直都很关注，使我十分感动。阿柳的姐夫和姐姐，是我跟阿黄的哥嫂，远在温州ะ，不懂法语，所以与我没办法用电å话交流。不过，阿黄在巴黎若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我可以委托阿柳转告给哥嫂，让哥嫂及时开导阿黄。而且，在哥嫂方便的时候，我想请哥嫂到巴黎与我们聚一聚哩。”
黄福稳觉得自己必须找个ฐ台阶下了：“玛莎真行啊，竟然这样能说会道！我今天是第一次领ๆ教了！但我其实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啊。”当然，他在巴黎究竟有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他本人完全是心知肚明的。
阿荣恳切地要求黄福稳：“无论如何，玛莎的用心是好的。你呢，应该做到เ‘有则改之，无则ท嘉勉’。”
柳绍禾劝慰玛莎：“嫂子放心。福稳哥是很尊重我姐夫的。他俩之间的弟兄关系，是很亲密的。”柳绍禾认为ฦ阿荣刚才关于东方和西方女子直觉的说法很有道理，并且认为玛莎对黄福稳的担忧也有道理。恰恰是从今年三月开始，自费留แ法的上海女生李娟到福稳中餐馆做洗碗工ื了。柳绍禾有不少次，从李娟与黄福稳对视的眼神里，觉察出了李娟与黄福稳之间很暧昧的蛛丝马迹。然而柳绍禾并无真凭实据，所以只能在心里疑虑疑ທ虑，不便明说。
黄福稳向玛莎讨好地说：“我的了不起的太太，你该满意了吧？阿荣与阿柳都在为ฦ你说话了。我成了‘孤家寡人’了。”
玛莎忭然而笑，很温馨地用自己的面颊轻轻贴了贴黄艾伦的小脸蛋。巴๒黎的良家女子，就是这样容易知足于丈夫那ว种甜言蜜语式的爱情。
对于今晚有些意外地参与调和黄福稳跟玛莎夫妻俩的家务事，阿荣的自我感觉颇็为ฦ满意。吃罢晚饭，阿荣起身告辞，并说可以绕些路，将柳绍禾捎回店里。黄福稳要留柳绍禾谈点事，遂让阿荣开车先走了。阿荣与黄福稳在巴黎都已买有属于世界ศ名牌的轿车，不过都是二手的：阿荣的二手“雪铁龙”花了两ä万三千法郎，黄福稳的二手“雷诺”花了一万五千法郎。至于驾驶证，他们二人都是从中ณ国大6随身带来的，公证一下就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