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熬出了头,做了地方上的高官,这习惯还是改不了。当然,参加同僚间的宴席,他还是能展现出符合身份的风度,比如早前议郎孔融被遣到เ青州北海国为相,州ะ刺史田楷摆了迎酒,这孔文举可是圣人之ใ后,当代大有名气的清流雅士,在席上都赞了他一句“真慷慨”。
喂完鸡,炉上的汤药也熬好了,浓稠的黑汁,小尝一口,苦味就在味蕾上蔓延开来,唉,心病总得心来医,每次喂婆婆喝了药,雉娘都坐到炕上,边替老人揉脚,边唠唠叨叨一些最近听来的闲人闲事,比如堂叔和秀玉好上了,章家要三石粟米当礼金;最近天旱,幸亏金牛河有灵性,没断流,活了一地庄稼;还有商贩们带来的消息,洛都被烧了,司隶的贵人老爷们都没饭吃,一斗ç粮得拿金子换呢!人们都夸幽州ะ是福地,刘虞大老爷是福星,乡下人比大官都活得滋润哩……
倒不是嫌弃她嫁过人,如雉娘般禀性的好女人,谁娶ດ到都是祖上烧了高香积了福的。
“瞎说什么,别不怕惹人笑。”崔婶作势要打人,雉娘横了李臣一眼,然后趴在婆婆肩膀,两个老小笑成一团。
雉娘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对自个的孝顺可不是装出来的,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啊。
李臣也不再说什么了,总不能仗着和崔家熟ງ,就乱指手画脚管别人的家务事呐,惟有尽可能的帮衬一番,比如忍着嫌弃,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修了门窗砌了灶炕的城隍庙,挪了半边给那赖汉用。
“我老叔家祖坟莫不是被人刨了?怎地生养出这等后人?”崔爸经常喝口米汤,吧嗒着嘴嘀ถ咕。
这话说得阴仄仄的,话音刚ธ落,丰家婶子就哭天喊地起来,拍着大腿不停嚷,“我苦命的娃娃啊,老的你收就收哩,何苦盯上我丰家的香火苗子呢!”
李臣在这条据说沾染着皇帝贵气的河旁停了停,从沟子村到茂县,得先得趟过河渠,再拐几里路才能到官道。
他能预测到几年后的光景,有信心熬两年苦,就能置块田地搭间宅院,再找个姑娘娶了,生几个ฐ大胖小子,人生大事都齐了,晚上抱着热乎ๆ乎ๆ的婆娘,缩在炕头上说点体贴话,或者逗逗儿子,似乎ๆ是很美满的日子。
前不久县里户槽家的夫人看中了她的手艺,还请她去教导未出阁的闺女做女红呢。
“,我以前居然还嫌弃肉多了腻味。”李臣想,他往日是不沾肥肉的,挑嘴偏爱里脊和排骨。
他一穷二白的,随身带的那点事物都烧了,这段时间的伙食都是在崔家吃,人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一点食粮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想也是,雉娘在村子里一贯柔弱和气,和谁说话都先堆满脸笑,怎么เ也和逃犯扯不上关系。
这是个ฐ落魄狼狈的男人,头发短短的,个子很高,但瘦,语音很怪,听起来像幽州ะ人,却又添夹了江东那ว边的调调,非得琢磨半响才听得懂;穿着破破烂烂被挂花的黄外套,也不知是哪里漂的色染的布,黄得鲜ຒ艳极了,只是蒙上了一层脏灰,还有裤子和靴……
崔婶不知道儿子脑แ中的臆想,松了口气,替媳妇感到高兴,又开始催着孙娃的事,“真把我当没长大的孩子了。”刘备苦笑着,夹了口菜。
……
“这是个一眼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情的好汉。”
在见到刘备之前,李臣一直在脑แ海ร里描绘他的形象,甚至心中暗暗怀着点鄙夷,抛下弱妻老母,不闻不问数年,有天大的理由á也说不通啊。
拿后世的说法,就是过于醉心事业,无形中疏远了家庭的工作狂。
但这人却洋溢股魅力,特别是眼睛,总透露着真诚和热情,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旁人感受到เ,他是在为你着想,绝不欺骗作伪,仿佛天生就拥有着号召力。
正想着,就听见刘ถ备“啊”地大喊了一声,急忙从榻几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自己้面前,长揖到เ底,连拜两次,“才听母亲提到เ,佐之不但对咱家照顾ุ有加,素有恩情,还是母亲的义子,备的义弟!”
语音未落,就又欢喜地直呼,“云长,益德,快快来见礼。”
云长便是关羽,脸不似后来民间传说中ณ的那ว般枣红,是个ฐ大手大脚,身材雄浑,留着长髯的大汉,眉宇间有着股傲气,方才在席上,除了对崔婶颇为ฦ恭敬,对其他人都有点不理不睬的架势。
在城外初ม见时,启年想搭话,说了半响,他才应付似地点了下头,崔启年暗下还直嘀咕,“好个冷面汉子,瞧不起人哩。”
张飞却笑道,“大哥二哥有所不知,佐之肚子里的弯弯道道可是不少,虽有几分纸上谈兵,但历练一番๘,倒不失为良才美璞。”
话说起来,如果论学问,这张益德可很有些墨水,他本就出生地方แ大户,打熬武艺之际也研习过书画歌赋,说话谈吐都带着些读书人的味道。
刘备虽游学卢植,但早ຉ年性子轻佻,赖不住苦读典籍,关羽更是河东解池的盐贩之ใ后,兄弟之间论起风雅,张三当属第一,只是人长得实在是黑脸恶面,叫旁人难以相信。
在来青州的路上,他和李臣闲暇时聊天,几次下来就对这李家小子有了兴趣,虽言辞间许多想法不合时政,却也天马行空,仔细琢磨,很有几分道理,而且筹算之ใ学更是了得,有次提起行军作战,居然数息之间,便核算出兵资粮耗须得多少,清晰明了,毫无错漏。
“良才美璞”的称呼才说出口,刘ถ备的眼眸便亮了几分,当下就拉着李臣的手,脸都欢喜得成了饺子褶。
要知道刘备此时,可是求贤若渴到เ饥不择食的地步,管你大材小材,是真是虚,先入我麾下再说。
关羽略有些诧异,但他深知三弟的禀性,于是望着李臣时,嘴角也多了丝丝笑意。
“备儿,你们兄弟相投,娘也开心。”崔婶见儿子的模样,也是欣慰,“不如就现在烧香盟誓,结拜为生死兄弟,臣儿的为ฦ人,娘清楚得紧,必不会辜负了手足之情。”
“娘,您这是……”刘备一下倒愣住了。
按他的想法,如这李佐之有材,当得大用,肯定会委托重任;要是言过其实,反正也是干亲戚,拿钱财米粮养着倒也没什么。
古人结义,誓血为盟,烧香祭祀宣告天地,从此便是生死相依,同富贵共患难的手足,比家族亲人还要亲上几分。
没这个仪式,就算李臣是崔婶的干儿,名义上同是刘ถ玄德的义弟,但比起关羽张飞,还是有亲疏之ใ别。
“儿和云长、益德,早已桃园结义,这、这可……”刘ถ备尴尬得搓着手,心里头直埋怨,老娘也真是的,要是收个儿子就让我结拜一次,那岂不成了儿戏?没个体统!
瞅着羽儿和飞儿面面相窥,备儿迟疑得久久ื没有答复,崔婶一下子恼了,拍着腿,眼泪哗哗的。
“歹娃子,连娘的话都不听了么!”老婶子哭喊道,“要是没李家娃娃开导解闷,娘早就忧心得愁死了,你个不孝子!非要娘跪下来求你不成?”
这话说得重了,刘备骇得立即跪下,用膝盖爬了几步,瞅瞅这瞧瞧那,不知如何办才好。
堂屋里乱得一团糟,作为当事人的李臣,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大哥,孝悌之ใ道,仁义之根基,不可违背。”犹豫了会,张飞说道,“既然干娘有令,小辈怎敢推辞。何况又不是抛恩断义แ,只是多个四弟,不算违背了昔日桃园之誓。”
张飞也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本来是半个ฐ兄弟,现在却要变成整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