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不得啊！
林雅雯刚来沙湖县的时候，曾在数字上犯过错误，有次跟市里汇报工作，她在事先没征求祁茂林意见的前提下，将三个乡镇人口超生的情况捅到了会上，还无例外地拿数字说话。结果她闯祸ຖ了，不但当场挨了市领导的批，事后还被祁茂林怪得塌糊涂。“你以为数字是那么随便捅出去的么？凡是往上报的数字，定要慎而又慎，要再三斟酌，你倒好，自己้下趟乡，道听途说番，就敢将这些未加核实的数字往会上捅。”林雅雯当然不是道听途说的，但没在会前碰头是真。县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往上汇报的数字，必须在县委常委会上碰头，也就是说，得经过书记祁茂林核实。祁茂林认为这些数字没问题了，才能往上报，如果有问题，就得重新统计，重新推敲。是的，推敲比统计更重要，这就是基层工作的真谛。未经常委会统口径，林雅雯自作主张就将数字汇报到上面，出了问题，责任只能由她人担着，哪怕她说的那些数字千真万确！
会后不出周，三个乡镇无幸免地被市计生委挂了黄牌，黄牌意味着乡镇长被票否决，官当到เ头了。而且新า上任的乡镇长必须要在两年内把黄牌摘掉，县上也是同样，三年摘不掉黄牌，她这个县长也到了头。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雅雯被上上下下怪了个遍，时成了沙湖县最大的敌人。这件事对她冲击很大，打击也很大，算来，是她到沙湖县接受到เ的第次深刻教训。事后她才知道，在基层，数字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凡是县上报到市里或省里的数字，都要经过县委常委会几番๘讨论后才能ม决定，绝不是哪个领导想说多少就说多少。这数字又分几种，种是跟部门报的，种是跟市委市政府报的，还有种，是向新闻媒体提供，专门用来做宣传的。同件事，三个口径报的数字相差很大，但上上下下没个人认为这么做不妥，特别是市里，好像早已๐习惯了这种数字规则ท。
林雅雯今天汇报的数字，是头天晚上常委会上大家议过的，祁茂林在北湖，没参加会议，他是今早赶来的，但县委办已在电话里跟他做了汇报，也征得了他的同意。林雅雯后来想，祁แ茂林之所以这么เ认真，是怕她临时发挥，将会上定的数字篡改。
这种事林雅雯也做过，是在去年向水利厅汇报工作时，汇报到中ณ间，忍不住就推开事先准备好的材料，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即兴汇报起来。结果她汇报的地下水开采量，比材料上准备的要大，大得多，惹得听汇报的副厅长当场问：“你这个数字跟材料上的有较大出入，我们到เ底信哪个？”林雅雯居然不假思索就说：“当然信我的！”
结果那次，她闯的祸更大，省水利厅当场就决定，取消对沙湖县人畜饮水方面的扶持资金，并将机井配套款也给取消了，两项加起来，沙湖县就损失掉千多万！
为ฦ这件事，祁茂林气得半个月不跟她说话。后来市委孙涛书记听到เ消息，把他俩叫去，半是批评半是调解地做了大半天工ื作，祁茂林的脸色才变得暖和了。不过后来他还是说：“能不能把机关那ว种作风变变，这是基层，基层就得有基层的作风。”
那次林雅雯没敢固执，毕竟，因了她的汇报，沙湖县损失掉的资金巨เ大，这事搁谁身上，都不是件小事。况且扶持资金被砍掉，第个工作难度变大的，就是她这个ฐ县长。
女县长第部ຖ分第章绕不过去的“121้”1้8
次次的“错误”，次次的教训，按说凭她的智商，应该能ม迅速变得沉稳变得老练。谁知到如今，她还是成熟不了。非但如此，她的脾ຆ气也天天变坏，过去那种温和达观善解人意的可爱劲点点的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易怒，暴躁，情绪化。
“提前进入更年期了。”老祁笑说。
“好的没学到，反倒沾了身坏脾气！”司马古风批评道。
林雅雯自己也很后悔，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自己้身上该丢的东西丢â不掉，不该丢的，却在层层剥蚀。特别是她现在的坏脾ຆ气，令她十分恼火。
不管心里怎么想，遇到เ数字，她还是很过敏，憋不住就想把自己้掌握的数字捅出来，好像不这么做，心里那道坎就迈不过去。
是的，她心里有道坎。
好在，这天她控制ๆ住了。林雅雯汇报完，祁แ茂林长长地舒口气，直暗沉着的脸，终于有了亮色。他抬起头，放心地冲林雅雯笑了笑。
这笑，让林雅雯感觉到丝酸涩。
重点议题汇报完，林雅雯又想趁这个机会，跟省厅争取点钱。毕竟是娘家人嘛，说话总是要方便点，再说了，当县长就得有这个本领，见缝插针，能争取的机会定要争取，千万不可放过。边上坐的老祁似乎看出了她的动机，未等她张口，抢先用胳ฑ膊肘捅了捅她，示ิ意她别乱ກ讲话。林雅雯愣，不明白老祁搞这小动作干什么，不过她还是把话咽回了肚里。会后林雅雯才知道，谢副厅长最烦下面跟他要钱，谢副厅长是从财政厅过来的，对钱很敏感。上个ฐ月老祁แ陪着他在在另市里调研，那市的主ว管副市长在会上提钱，被他当场弄了个满面红，很是下不来台。
谢副厅长是年前调进林业厅的，林雅雯跟他，算是第次见面。
听完汇报，谢副厅长没表什么เ态，他对“1้21”情况吃得不透，不好乱表态。蔡处长就林区安全管理及春季植树做了番安排，要求无论如何，要把今年的植树工作抓好，特别是防护林的建设，定要把历年欠的任务补回来。老祁没讲话，让他讲，他说该说的蔡处长都说了，我就不废话了。参加汇报的人听了，顿ู时松下口气。原想这次汇报会，怎么เ也得挨几句批，没想省厅三位领导都很客气，客气得让人感觉不出这是下来检查工作，倒像是例行公事的下来走趟。
林雅雯心里却不敢这么想，隐隐的，她从冷漠的谢副厅长脸上，看出股不祥。
晚上县上设宴，款待省厅领导。因为没能把要钱的事提出来，林雅雯心里有点堵，加上谢副厅长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更让她打不起精神。祁茂林差人唤了她几次，意思是让她也到谢副厅长那ว边作陪。老祁แ在旁直挤眼，示意她别去。林雅雯哪还有陪厅长的心思，她想如果要不到钱，这几桌饭就等于白摆了。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林雅雯这才干了两年，就被钱逼得见谁都想叫娘了。
席间，林雅雯忍不住又将钱的事提了出来，跟老祁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当初坐个ฐ办公室的份上，多少给点，也好让她这个丑媳妇过过有米之ใ炊的日子。两ä位处长先是直摇头，眼下报到省厅的项目不下五十个，都是要钱，好像不给钱这树就种不到เ地上。省厅的原则ท是，项目可以批，但钱分没有，自己้想办法。林雅雯不大相信，再次问老祁，是不是这样？老祁แ有几分神秘，他今天的表现令人困惑，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当众人的面，林雅雯又不好直接问出来。直到酒宴散尽，往宾馆去的路上，老祁แ才忧心忡忡说：“我说大小姐，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没准儿，谢厅这次回去就奏你本。”林雅雯喝了不少酒，头里晕晕乎乎ๆ，听这话，酒立刻醒了三分，立马警觉地问：“此话怎讲？”
“谢厅有个怪毛病，他要是会上不说话，下面的话准儿就多了。”老祁说。
“多就好，我还巴๒望他能ม把我当场撤了呢！”
“又说气话了是不？撤了倒好，就怕”老祁แ打个酒嗝，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女县长第部分第章绕不过去的“1้21”1้9
如今连老祁แ说话都藏头藏尾起来，林雅雯心里，忽然就片沉重。然而，光有沉重是不够的，生活得继续，工作得继续，摆在面前的困难得抓紧解决，南湖争端，说啥也得停下来。
第二天，老祁他们离开沙湖县，回省城。临ภ走，老祁语重心长地说：“乐观点儿，没有什么เ过不去的。资金的事，我尽量替你想办法，不过，你跟祁แ书记的关系，再也不能这么僵了。”
“僵？”林雅雯不解地望住老祁แ，她跟祁茂林常闹意见是不假，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二人的关系，内心里，她是很尊重这位老同志的，也不希望把关系搞僵。当然，她相信，祁茂林也不是那种听不同意见就上纲上线的人。她放心地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我们之间，还不至于。”
老祁再次提醒道：“雅雯啊，基层情况跟上面不样，没有人像我这么เ老护着你。再说了，机关工作单纯，没有那ว么多弯弯绕绕，基层不样，那么多人盯着你俩，你俩脸色不和，下面的人就茫然，就摇摆，时间久了，对工ื作会有负面影响。我还是那句话，别太任性，该让步时，必须ี让步。对了，有机会，主动跟茂林书记认个错，他毕竟是老同志嘛。记住，有时候认错也是门艺术，对你管用。”
林雅雯腼腆地笑了笑，眼里忽然湿了，有些关心是很能打动人的，有些温暖就在不经意间。她潮红着脸，冲老祁“嗯”了声，心，瞬间光明了许多。
老祁他们上车时，林雅雯特意让宾馆招待处准备了几份小礼物。沙湖是个穷县，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几样土特产，就算自己้点心意吧。除了发菜驼掌沙米外，她特意给老祁แ多带了条狗。老祁胃不好，年轻时在林区工ื作，空腹喝酒，耍汉子，结果喝出身病。狗是宾馆专门喂的，干净，她让厨师分成小块，包包装起来。又备了几味中草药，放起炖了喝，养胃。
强光景在边上念叨：“这点东西，拿不出手吧，谢副厅长第次来，太简单了会不会”
“我想送他车金子，有没？”说完，又觉过分，含着歉意道：“以后找机会，专程去省城拜访他。”
女县长第部分第二章南湖再起血斗1
1
林雅雯还在床上，手机便爆响起来。接，又是办公室主任强光景那ว喑哑的声音。
“林县长，我刚接到电å话，昨晚流管处又毁林，村民拦挡不住，结果双方แ又打了起来。”
“又在毁林？”林雅雯猛地起身，边穿衣服边问。
“林县长，毁林事件就直没停过，不过流管处做得秘，加上村民们最近被乡上看得紧，没敢闹事。昨儿晚，村民们终是气不过，就”
“有没有伤人？”林雅雯打断强光景，挑重点的问。
“情况还不明，说是有人受了重伤，正在医院急救哩。”
“让小孙马上过来！”听重伤，林雅雯就知道情况不妙，冲电话喝了声，就奔洗手间而去。这时候她对郑奉时，真就成恨了。好你个郑奉时，到เ现在还敢毁林，这次我饶不了你！
车子驶出县城时，天还没亮透，蒙蒙的晨光映着酣睡的这座沙漠小城，让这座边塞小城别ี具番๘诗意。林雅雯心里，却比火烧还急。司机小孙说：“吃过早饭再走吧，我跟招待所那边打了招呼。”
“吃什么เ吃，你还有心思打这种招呼？”
小孙挨了呛，也不辩解，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他自己已经吃过了，自从给林雅雯开上车，他每天都是五点半起床，妻子会在五点四十将早饭端过来。六点过刻，他就会候在司机室里。林雅雯用车不比别的领ๆ导，没个ฐ早晚，指不定啥时就给你打电话，你要是五分钟内不把车开过去，就等着下岗吧。还好，这两年，小孙次也没耽搁。弄得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又是抱怨又是担心，这么เ开下去，受得了？
小孙倒是习惯了这种生活，这两ä年，他的性格也变得渐渐跟林雅雯像起来，做事容不得拖延，容不得慢条斯ั理，更容不得有丝儿马虎。都说县长的司机在县里相当于二号人物，比部局长的地位还高，哪知道给县长开车，要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小孙的妹妹直想调份工作，接收单位也说好了，就等林县长给人事部ຖ门说声。这事在心里憋了半年，小孙直不敢跟林雅雯提，弄得他妹妹隔三岔五就跑来埋汰他。小孙父亲死得早ຉ，是因公殉职牺牲的，母亲辛辛苦苦将他们兄妹拉扯大。他没念完高中，因项照顾性政策提前参加了工ื作。妹妹前年大学毕业，本来要到林校当老师，结果分在了治沙站。治沙站啥都好，就是工作太艰苦，常年风吹日晒，晒得跟黑人似的。妹妹受不了这个，老是跟他嚷。再说，母亲老了，需要人照顾，他又经常不在家。原想婚后情况会好点，没曾想媳妇坚决不同意跟婆婆住起，还说要是敢把婆婆接过来，她就离婚！
车子在路上颠簸着，车内的两ä个人各怀心事。昨儿晚上，小孙的妹妹孙悦又到家里闹。孙悦最近又恋爱了，男朋友还是嫌她工ื作环境不好，说有这样个哥哥，调工ื作还不是轻而易举ะ的事？孙悦这才跑来，跟哥哥提工作的事。
妹妹是不是找了新า的男朋友，司机孙愔不太清楚，但前个男ç友，确是因工ื作吹的。为此母亲埋怨过他，怪他娶了媳妇忘了亲人，不把她们娘俩放心上了。昨晚，为ฦ这事孙悦还跟嫂嫂杨梅差点吵起来，杨梅刚说了句你哥不就是个ฐ司机，说话哪能那ว么管用？妹妹就不高兴地说，司机咋了，司机不也照样能把你从下岗工人变成吃皇粮的？
妹妹这话说得有点过，杨梅是调了工作，从食品厂调到了自来水站，当出纳。可这不是他的功劳，是杨梅的父亲找了祁แ茂林，杨梅父亲以前跟祁แ茂林同在苏武乡蹲过，还同睡过地窝子，两人的风湿病都是那时候得的。祁茂林念旧ງ情，说县上再怎么困难，老同志的难题还是要解决，要不，他这个县委书记，真会让人戳脊梁骨。
妹妹这么说，杨梅哪里肯接受，当下拉了脸道：“你哥真有那ว么大能ม耐，我杨梅这辈子就掉进富矿了。”妹妹反唇相讥：“富矿穷矿只有自己้知道，别ี抱着枕头睡觉还嫌胳ฑ膊困。”
女县长第部ຖ分第二章南湖再起血斗ç2
姑嫂两ä个原本就缺少缘分，最近更是成了仇人，见面就吵。妹妹仗着有母亲撑腰，点也不把杨梅放眼里。杨梅呢，从跟他谈恋爱那天，就本着井水不犯河水这原则，说结婚只是他俩的事，少把两家的事往家里扯。杨梅喜欢过小日子，安安静静的小日子。她对孙悦工作上挑三拣四的态度很是不满，个ฐ大学生，扔掉专业想进政府部ຖ门，亏她能想得到。
孙愔原本想，这两ä天抽空跟林雅雯提提，至于能不能办，他不敢抱太大的奢望，反正他是尽了心，以后在母亲那儿，也好交代。谁知县上接二连三出事，他哪还能开得了口。
正瞎想着，斜刺๐里冲出三码子，硬往小车上撞，吓得孙愔个ฐ急闪，避过了那辆飞车。车子剧烈地打个颠，差点甩出路面。微闭着双眼的林雅雯也惊出身汗，不过这次她倒没怪孙愔，心想，定又是没交养路费的农家车，赶在交警上班前要从县城跑回家里，免得被抓住罚款。
很多时候，林雅雯觉得自己不像个ฐ县长，倒像是下来体察民情的作家或是啥的。比如这三码子，交警部ຖ门的同志跟她汇报过多次，说要政府下文，对其进行专项整治，再也不能任其猖狂了。但她就是狠不下心，表不了这态。三码子要是全按规定交费，农民怕是都不敢用了。难啊，农民难，她也难。
“小孙，你妹妹是不是学园艺的？”车子再次平稳地行驶时，林雅雯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