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后一口气是咽下去的，带着不舍离开人世，人生第一口气是吐出来的，带着哭喊声来到世上，这一吐一吞一哭，就组成人一辈子，所以人的一辈子注定就是一场悲剧。
家里再也听不到เ孙大壮父亲往日在家里吆喝妻儿的声音，静静地躺在堂屋外面的棺木里。孙大壮的父亲是在外面咽的气，按当地的风俗只能停在堂屋外的木凳子上。
窗外刮起的夜风，吹在塑料é薄膜做的窗子上，塑料薄膜随着风翻滚，响起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
“爸！”孙大壮跪在灵前的油灯旁，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烧着纸钱，冲着放着他父亲遗体的棺材喊起来。
周遭静静地，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劈啵声，没有人回应。
孙大壮一低头，面前的地上，摆放着茶、盐、米、豆，还有一杯白酒。烧完纸，又将油灯里面的灯芯往外拨了拨。
“大壮，你爸走了，就剩下咱们俩母子，以后的路该怎么办？”孙大壮的母亲带着哭腔，喘着粗气，蹲下的一瞬间差一点回不过来气，过来烧着纸钱。
“妈，你过来干吧，让我看看你哮喘好些没有，蹲地干活的事情以后别ี做了，以后让我来做了。”
“不要紧ู，咳，咳……，我过来守守你父亲，这个天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听道士说已๐走上了黄泉路。我得送送啊……我得送送……，在阳间停留แ的时间按秒来计算了……。”眼看着平时跟睡在自己้身边的亲人，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棺材里。
又是一阵咳嗽ณ，孙大壮的母亲喘着粗气，出的气感觉在喉结受阻，脸憋得发红，用力咳咳几下，气管通畅点，呼吸才麻利ำ起来。
“我去透透气，狗日的鬼天要下雨了，好闷。”孙大壮母亲的哮喘今天又开始发作了，她就像以往一样，去屋后的土坡上走走，吹吹风、透透气，这样就会舒服一点。
本想到村里的医务室去买点治疗哮喘的药，这两ä天又摊上料理孙大壮父亲的后事，花光了积蓄，能撑撑就撑一阵吧，过几天卖点谷物换几包药吃。
走一步，停下来咳嗽一阵子，待缓过气，又向前走几步，慢慢地便听不见咳嗽的声音。
到了半夜，起风了，一阵阵狂风吹来，那ว扇破窗子被狂风吹得晃动了几下，“哗啦”一声，窗子从框上掉了下来，砸在屋里的谷堆上，绽出一片谷粒和灰尘。
惊醒悲痛中ณ的孙大壮，环视一圈，才想起自己的母亲还没有回来，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孙大壮开始有些担忧了；这么เ晚了还没有回来，心里害怕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出了什么เ意外
急忙捡拾起掉落在谷堆上的窗子，放好。拖着那双用针ฤ线补接了好多次的凉拖鞋，跑到了外面。
“妈，妈——，你在那里”
孙大壮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大声喊叫，一边向屋后的土坡走去，撕裂的喊叫声在寂静的山村里传得很远，在山谷里回荡。
刚ธ走到坡上，狂风夹着雨迎面而来，黑黢黢的夜空笼罩下，整个孙家湾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一丝活的声响，就连平时吼山的犬也躲进了狗窝，假装ณ睡觉。
“妈，你在哪里……”
“妈——”孙大壮哭泣着，脸上趟满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ຂ体，只知道咸咸的。独自站在山顶上，望着一棵棵低矮的落了叶的桑树，撕心裂ฐ肺地哭喊着。
回答他的是一阵又一阵刮ุ过来风的寒凉的夜风，还有那夹在寒风中暴雨，打在人的脸上睁不开眼，打在人的身上隐隐作痛。
孙大壮在每一个ฐ低矮的桑树下，用脚一遍遍来回地趟动，生怕自己้的母亲昏倒在地上，还是一无所谓。孙大壮发疯似地在屋后的山坡里找着，连用来储存红苕的地窖都被他翻了个遍，还是不见踪影。
“妈，我的妈啊，你别吓我，你到เ哪里去了……，我的妈啊……。”接着他又跑进村子里，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敲开每一家的门。
乡亲们被孙大壮的哭喊声惊动，纷纷从自家走了出来。
“大壮，怎么了？发生什么เ事了？”孙会计裹着被单，第一个ฐ从自家内屋走了出来，手上打着一支手电å筒，走到院子的坝子上，问着站在坝子里发疯的孙大壮。
“大爷，你有没有看见我妈？”孙大壮着急地问着村里的孙会计。
“哦。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刚ธ刚ธ。”
“就刚ธ刚ธ？”孙会计立马警觉起来。
“带电话没有”
“我妈没有电话，我正寻思把我的电话给她用。”
“你这孩子，以后把电å话给你妈带在身上。”
“嗯，是我错了。”孙大壮委屈地回答。
“你妈没有跟你讲过她到哪里去吗？”孙会计有些不相信，因为ฦ守灵的原因，大壮的妈不会走多远的。
孙大壮点点头：“讲过，到เ屋后的山坡上透透气，我忙着烧纸钱，所以就没有太注意，以为ฦ会像往前一样，顺顺气就会回来，哪知道今天……。”
不一会，孙大壮身边聚满了村里的人。大伙听说孙大壮的母亲不见了，纷纷替孙大壮猜测，有的说是不是到เ你家雪芳嫂子家里去了，因为ฦ孙大壮的母亲跟雪芳这个侄媳妇关系比较好；也有人说，会不会到村医务室去看病去了。
孙大壮摇摇头，心里有些恨意，恨自己怎么เ不跟母亲一起。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这时候断不会到เ别ี人家去玩，自己父亲还没有下葬呢，哪有闲心到别人家去玩，再说自己的妈平时都是闲不住的人，没事都会给自己้找点活干，更不可能出去玩。唯一，有可能去的地方แ应该是上村医务室看病去了。
“大壮，你也别ี着急哦。估计你妈这个ฐ时候也不会到เ哪里去，病犯了就得看医生，我想你妈应该到เ村医务室看病去了，要不去看看吧？”孙会计分析着缘由，安慰着孙大壮，并安排自己้的几个孙子到孙大壮家里帮着守灵。
“会计说的有道理，应该是去医务室了。”外村的向正轩披着一件雨衣跑过来，凑着热闹，说道。
雪芳嫂子听闻孙大壮的喊叫，也从家里走了出来，怜悯地看着被村人围住的孙大壮，衣衫单薄，被雨水淋透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有些担心地说：“大壮，别ี感冒了！”并向大伙解释，今晚孙大壮的妈并没有来找自己้，解释完连忙跑回屋里，拿出一把雨伞遮住正淋雨的孙大壮，又让他赶紧ู换上自己้老公的衣服。
看着孙大壮在人群中央扭扭捏捏羞红了脸，不愿意换衣服的样子，雪芳嫂子风一样扯起孙大壮，把他扔到เ一个ฐ屋檐的角落:“快换上，什么เ时候了还在扭扭捏捏的，大晚上的谁来看你，再说村里的妇道人家什么เ没有见过，早一点找到你妈早一点放心。”
雪芳嫂子也不忌讳村里人闲话，快速地扒下孙大壮的衣服裤ไ子，脱了个ฐ精光，随手用手帕胡乱ກ擦了几下孙大壮的身子，将雨水稍微擦干了些，就把干净衣服扔给孙大壮，让他自己้穿好。
向正轩在雨中点燃一支烟，说道：“孙二嫂肯定不会出什么事。虽然老公走了，但还是有儿子在嘛，断ษ不会去寻什么短见。”
“我说，大伙都别瞎猜了。那ว——孙大壮跟雪芳去村医务室去找找。我们分头在村子里找找看，多多留แ意水塘边有没有新遛过的痕迹。”孙会计安排着瞎聊的大伙，再聊不知道这些人会聊出什么样的话题来，特别ี是村里的妇女们，无风也会起三尺浪ฐ，更何况已起风了。
“对啊，我们大伙赶紧四下里帮大壮这孩子找找。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肯定出了什么เ意外，哎，大壮这孩子可就可怜了哦……。”向正轩接着嘴。
“正轩啊，算来你跟大壮家也不算是外人了，但是你不应该尽往坏处想啊！”孙会计看向向正轩的眼神有些不满，教训着他，这后生不怎么เ厚道。
“爸，你在这里瞎说啥你，能ม不能说点吉利的话，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快去帮大壮哥找找吧。”向正轩的大闺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来。
“是，是，孙会计你老说得对，我这嘴该抽。”向正轩说着真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又对自己้的大闺女教训道：“孙大壮家里的事你少掺和，还有我警告你:以后你离孙大壮远一点。”
“哼！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来操心。”向正轩的大闺女甩开膀子，钻进雨中，向着孙大壮和雪芳的背影追去。
“你们看看，这丫ฑ头越大越是不听话了。”被自己的大闺女气得说话开始结结巴๒巴๒的向正轩向大伙埋怨起自家的闺女。
雨越下越密，地上慢慢有水流开始在大伙的脚下趟过，风也越刮ุ越大，吹得村子里的屋顶“哗啦”“哗啦地响”。给夜平添了几分恐惧和悲伤。
“好啦！好啦！都说够了吧，别在这瞎说了，再多说也无用，不如趁此时间早点找人。”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孙会计的心头，他急忙开始催促着大伙。
聚在里坝上的乡亲们打着电筒、火把开始分头在竹林里、水塘边、猪牛圈，屋檐沟、叫着孙大壮母亲的名字，寻找起孙大壮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