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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巨资套死

时时反省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周易?乾卦》

人,特别是金融圈里混的人,需要时时反省。

海州中天投资公司总裁方แ锐此时正坐在电å脑前,仔细揣摩南海ร酒业的走势图。只见价格波动蜿蜒崎岖,宛如受困的野兽在挣扎,虚弱而又不甘。方锐已๐然心中有数,关掉电脑แ,渐渐陷入沉思。

方锐五年前๩经济学硕士毕业,机缘巧合地进入海ร州ะ证券公司投资银行部ຖ服务,并在那里结识后来的岳父陈定南。

一般企业是将产品生产、包装ณ好后,通过一定的宣传和渠道将其销售出去。而投资银行部ຖ包装、叫卖的产品是公司。美国电å影《华尔街》和《漂亮女人》里面的两位男ç主ว角麦克?道格拉斯和李察?基尔干的都是这一行。他们看上去都是些运筹帷幄,出入于香车靓女之间的家伙,风格相当统一:西装革履,发光贼亮,衬衣袖口上通常绣有主ว人名字的缩写,出门旅๓行总是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打交道的对象都是公司的最高管理层,若在国内,还得加上省、市、县和部、办、委的相关官员。方锐那时侯经常全国各地跑,帮拟上市๦公司规范整顿ู,整理、编撰各种材料é,并将有关材料报送证券监管机构审批,还要参与拟上市๦公司的整体形象包装ณ,力争让新า股可以卖个ฐ好价钱。上市๦公司从准备上市的那ว天开始,直到正式上市๦为ฦ止,涉及到เ的一切工ื作,都是投资银行部的职责范围。

当时陈定南主管投资银行部,专门负责新า股发行事宜,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发现方锐是个ฐ很有潜力的年轻人。在陈定南的刻意栽培下,方锐对投资银行业务很快就轻车熟ງ路,并慢慢和这个上司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

中国股市自然中国特色,国内原始股的收益相当惊人,新股不败几乎成了常态。

那时陈定南和方แ锐直接负责拟上市๦公司的股票发行事务,对于哪些股票຀即将上市,两人必先人一步得到有关的信息。正好有许多人在倒腾原始股和内部职工股,需要了解有哪些公司正在做发行股票的准备。投资银行部在这个方แ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信息快人一步的优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生财之道。两ä人充分利用其中机会,主动和一些财力雄厚的金主合作,获利丰厚,很快完成原始积累,同时建立起各种关系网。

方แ锐和陈定南三年前联手创立了中天投资公司,专做股票投资,近些年来发展十分迅猛。陈定南的原配妻子早ຉ逝,只剩下一个ฐ女儿陈婉倩,现在是方锐的太太。半年前๩陈定南突然中ณ风,双腿失去知觉,瘫痪在床。从那时起,方แ锐完全掌控中天投资,独自挑起大梁。

股票投资是中国经济产业链中最具刚性和搏杀力的领域,方แ锐深知其中凶险。中ณ天投资近几年来迅速崛起,如今已是声名显赫。正因如此,方锐一定要关起门来想清楚,此间有没有致命的一击在潜藏埋伏着,以免未来发生难以预ไ料的不测。

“方总,您在想什么呢?”

进来的是方แ锐的女助理宋韵,这是个端庄但沉稳得几近机械的年轻女人。宋韵轻轻走到方แ锐跟前,端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方แ锐回过神๰来,接过咖啡,轻抿一口,忽然扑哧一笑:“我正在想…我该思考什么เ问题๤…”

宋韵早ຉ已๐习惯了方แ锐一贯的故弄玄虚,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然笑说:“难道您自己还不知道您在想什么问题๤?”

“是的,我不知道。确切地讲,我不知道我该思考什么问题๤,或者说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您不是在思考问题๤,您只是在思考,只是在为ฦ了思考而思考。对吗?”

近段日子,方锐总感觉意识里空洞洞的,茫然,迷惘,不知路在何方。这是金融局中人的困顿ู。金融市场诡谲多变,风云难测,金融机构资金庞大,进退不易,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方แ锐有时感觉自己像一个ฐ虔诚的僧侣,徘徊在风险与诱惑之ใ间,极力克制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与贪婪,以防稍有不慎,铸成大错。

宋韵很快察觉这些变化,关切地说:“方แ总,您压力太大了,老这样对身体不好。”

“呵呵!谢谢你的关心!永远战战兢兢,永远如履薄冰。我干的就是这一行,有什么办法呢?”

正说话间,办公室里电å话响了,前台打进来的,说是金顶ะ实业的吕总带了一支奇怪的队伍过来,要见方แ锐。方锐隐约感到有些不太对劲,稍加思忖,哼了一声:“让他们进来。”

千万现钞ๆ

办公室很快进来了十几个人,每人手里抱着一只沉甸è甸的皮箱,领ๆ头的是金顶实业公司的老总吕国华。方锐不知何意,轻轻扫他一眼,吕国华却极力回避他的目光。

吕国华先让那些人放下箱子离开,片刻,猛然扑到เ方锐怀里嚎啕大哭:“兄弟,这次你得救我。我快走投无路了啊!”吕国华是方锐读研究生时的师๲兄,两人当年不仅同处一室,还有过许多共同的梦想,在学校一起组建过“经济研讨协会”方แ锐毕业后在吕国华的引荐下进入金融界,某种程度上讲,吕国华对他有知遇之ใ恩。

还在读研究生时吕国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财务专家,除了在重量级财经期刊上发表过多篇论文,他还把财务的理念深深植入日຅常生活。当年吕国华定期把日常开支按财务报表的形式罗列出来,不厌其烦,他说这是为了让每笔开支都发挥效益,避免没必要的人情开销。朋友聚餐经常采取aa制,吕国华总要先刷็卡,然后回收现金,他的解释令人称奇:卡里钱是死的,使用范围比较局限,这样做可以把死钱变成活钱,有利ำ资金周转。

本以为吕国华毕业后会投身商海ร,谁知,他竟先成了个ฐ政客。

吕国华的父亲是老干部,前市委秘书长。吕国华毕业后先被分配到เ市政策研究室,半年后被调到秘书๰处给市领导当秘书,再过半年,就做了市长的专职秘书,而市长是他父亲的高中ณ同学。这些工ื作调动看似平常,实际上是他父亲的精心安排。吕国华很快领悟父亲的良苦用心。他发现秘书在中国是个奇特行业。秘书往往充当领导大脑,有的领导如果没有秘书撰的稿子根本没法发言。秘书๰可以充当领导喉舌,领ๆ导不方便讲的话,秘书讲出来就没有太多顾ุ虑。吕国华当秘书期间果然获益匪浅,各种官场规则渐渐了然于心。他与各地官员也加强了联系,擅长跟官员及其子女的关系保持火热,而且尽量通过他们输送利益。

融财经专长和政客历练于一体的吕国华更懂得政商界的利ำ益交换艺术。吕国华经常发表他对美国电影《越狱》的见解:美国人比较能拉得下脸,你要获得我的帮助,就必须ี帮助我。中ณ国人就不好意思,经常帮助永远帮助不上自己้的人。这就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差距。在吕国华心里,一切都是为了交易,这种意识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加强。吕国华在海ร州ะ政商两ä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普遍被认可为一个可以合作的人。

前些年国内的金融系统日渐红火,吕国华又与时俱进,进入金顶ะ实业公司出任投资部ຖ门主任,期待施展他的财经专才。五年前的牛市使他“战功”显赫,吕国华进一步升任公司老总。做实业的人最需要耐心。可是吕国华总想跳跃式发展,他曾多次公开表示:光做实业的利润来源太局限,靠自身的积累็时间太长,投资,特别ี是证券投资来钱๥比较快。吕国华把公司实业部ຖ门分步卖掉,筹集不少资金,全部ຖ投入股市。

财务毕竟只是个ฐ技术活,股市๦操盘则更需要谋略。

中国股市๦2001年后进入了长达数年的熊๦市๦,吕国华的投资损失很大。迫于董事会的压力,同时为ฦ了尽快摆脱๳困境,挽回面子,吕国华集中全部ຖ资金坐庄业绩一般的南海酒业。未曾料到,十几个亿进去,完全没人跟风,越套越深,渐渐陷入绝境。

方锐轻轻拍打吕国华颤๶抖的肩膀,叹着气说:“我早ຉ就劝过你,坐庄早已不合时宜,你却依然故我。真是利令智昏!再说,南海酒业也不是什么เ好股票,目前๩大势未见起色,走到เ今天这种局面并不奇怪。”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已๐经被逼到了悬崖边。我们后备资金只有不到两个亿了,如果这些钱还不能ม挽救危局,那我吕国华将死无葬身之ใ地!到了这个时候,必须孤注一掷,什么手段都得往上使了。救命要紧!兄弟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在这里保证:一旦ຆ局势好转,你的一切要求我都尽力满足。”

说到这里,吕国华突然双膝一曲,朝方锐跪下。

方锐十分惊愕,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时,吕国华跪着一个ฐ一个打开了皮箱:“这是一千万的现金,无论如何你得收下。”

“天啊!那么เ多的钞票!”宋韵哑然失声。

吕国华用力呵一声:“宋总助快拿秤过来。一张百元钞票຀重约1。1้5克,一千万元新钞ๆ就是115公斤ภ,大概就是那么个数。”

方แ锐见状,朝吕国华直皱眉头:“老兄,你这又何必呢?”

“你得收下。”吕国华站起来,哽咽着说:“你赶紧ู想想办法啊!你一定有办法。”

听到这话,方锐沉默下来,思忖良久。

办公室里陷入沉寂,零星的脚步声越发沉重,几乎可以阻滞人的呼吸。

吕国华的眼神惝恍迷离,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

方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了头,注视着吕国华。方แ锐早就料到เ会有今天,也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担心实施ๅ起来会把自己牵连进去。可是眼下形势逼人,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吕国华立马朝他射出希冀的目光,猛地上前๩一步,拽住方锐的手:“怎么?有法子了?”

方锐面目深沉,朝吕国华微微点了点头。

“快说啊!”吕国华仿佛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急不可待。

“发展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根本办法。”

“什么?别ี来这些玄的,直白一点。我都快急死了!”

“你们不是还有近两个亿的后备资金吗?按照正常思维,你们应该继续把这些钱再投进去,把这只股票再往高处拉起来,引诱散户跟进。有了买຀盘,你们快速出货,往下打压。换一批人被套,你们就解放了。不过,你们十几个ฐ亿扔了进去,散户还不跟进,说明你们被看破手脚了。我早提醒过你:如今投资机构运作股票,不能ม再用简单的坐庄的手法,你偏不当回事。”

“那我该怎么办?”

“你把南海酒业的存货全部自行消化掉,而且还要追加定单,最好再让产品提价。把业绩做上去,把声势造起来。”

“那起码要耗三五个亿呀?我哪还有那么多钱๥?”

“谁要你动真金白银?你想办法跟南海酒业公司的许总和海ร州银行的老潘达成君子协议:先由á银行贷款给你,你再把贷款稳步有序地划到南海酒业公司账上,营造出业绩稳步增长的态势。”

“老潘怎会同意?银行肯定不愿承当这种风险。”

“只需再额外加一条:相关货款必须存入海州银行,三年不得提现。你想想看,银行的钱无非就是左手挪到เ右手,没有丝毫风险,还能稳赚一笔利息。老潘会不干吗?有了业绩支持,股票຀估值可以被拉下来,投资价值立刻๑显现。你的操作岂不如虎添翼?”